自璩芝落水后,平阳侯府消停了一阵子,易瑾除去平日里同姜晏一同去寿禧堂晨昏定省,白日里,都见不到姜晏和隗檀的身影。

二人自璩芝落水后,也不知怎的,愈发亲昵了起来。昨夜甚至还有姜晏为博隗檀一笑豪掷千金买衣服图样之言传遍上京城。

霎时间,有说姜晏性情中人,对待心爱女子毫不吝啬,出手阔绰尽显宠爱;也有说他宠妾灭妻,全然不顾家中正妻颜面的。总而言语褒贬不一,流言宛若春日柳絮,纷纷扬扬洒在每一个上京城人的身上。

“小姐,哪里有男子为了妾室一掷千金、不顾家中正妻脸面的啊。”

“再不济,您也是镇国公府中国公爷的嫡女,哪里允许他们这般磋磨?”

云笙在屋内气得面色通红,正来来回回踱步,半晌许是走得累了,使唤云舒给自己添了一杯茶水,使劲灌了一大口,坐在凳子上安静了片刻。但仔细看去,甚至能发现她捏着茶盏的手指微微泛白,屋内安静了一会儿。

“太过分了!”云笙貌似休息好了,忽然站起身来,将手中茶盏用力撂在桌子上,发出“哒”的一声响,茶盏中剩余的茶水溅在她的手上她却毫不在意,“这一千两银子,哪怕是一个一个地扔到湖里,还能听上一千次响儿呢!可给那荑兰阁那位买东西,连个响声都没有,就这么悄无声息的没了!”

“一千两啊,那可是足足一千两、白花花的银子啊!说给就给出去了,大爷怎么能如此行事!这要是传扬出去,旁人会怎么看待小姐,小姐您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云笙眼神如炬,恨不得马上喷出火来烧死那对情人作罢:“不行!我得去找人盯着他们,我倒要看看,那隗姨娘还能做出什么事情来!”

易瑾懒洋洋地靠在榻上,手中拿着账本,云笙咋咋呼呼的她也不恼,只是垂眸翻看账本。那一页页朱红的文字看得她心惊,许久,她轻轻叹了口气,合上账本轻声道:“你纵然再急又有何用,可是能想出办法来?”

云笙似是被泼了凉水一般整个人眼见着失落下来,撅着嘴就在榻边蹲了下来:“那怎么办嘛小姐,她都要骑在您头上了,实在是不分尊卑,又毫无礼义廉耻!”

云笙被云舒支出屋外,自己站在易瑾旁问了句:“可是府中开支不够?难道大爷的俸禄还不够吗?”

“如今这侯府,唯有小侯爷和二爷在朝为官,靠着俸禄能为侯府挣得些许收入,可这侯府上上下下上千人的吃穿用度,岂是这点银子就能轻易填补的?”易瑾的声音轻柔却又带着几分无力感。

云舒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继而又像想起了什么一样,道:“那小姐,除了大爷和二爷的俸禄,侯府中不是还有庄子上的生意吗?”

“是有庄子上的生意不假,”易瑾眼中闪过不易察觉的忧虑,她又翻开账本,手指抚摸过朱红的文字,“但今岁交给我的账本多是亏空。”她又翻过几页,终是无奈地合上:“平阳侯府下有四个直属庄子,如今只有城南那个还没将账本交给我,余下的三个,都是赤字,入不敷出,尽是亏损。”

易瑾说完,屋内陷入沉默,云舒抿唇不知在想着什么,只听得窗外寒风鼓动之音。

云舒抬眸看着易瑾面上的愁色,心中满是心疼。小姐在镇国公府时处处被人捧在手上用心呵护,到了平阳侯府独居三年多不说,今年八月郑夫人将管家权交托给小姐后,小姐便更忙了起来。

刚掌管侯府中馈时,因有些地方同镇国公府不同,且那是侯府就已然有衰颓之像。

管家婆子瞒报采买之事,老嬷嬷仗着资历中饱私囊。易瑾每日披星戴月地对账,却只能睡一两个时辰,可管家婆子还称中饱私囊是常事,企图浑水摸鱼。

至如今短短三月,易瑾头上就生出了几丝白发,琴音替她篦头时,需得小心再小心地将白发藏起来,不让易瑾见了徒填烦扰。

易瑾蹙眉,眼中有不易察觉的忧虑,不愿再和云舒共担烦扰,吩咐云舒道:“你先下去吧,夫君若是回来将人请到这儿来。”

云舒应了是,躬身退出房门,走至院外却不由得落了泪。

今日姜晏回来的格外早,听韶光院中的丫鬟唤他,入了府直接就来了瑶光院。

“怎么了婉清?”姜晏刚踏入房门,便开口问道,“找我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易瑾此刻正坐在条案上执笔写着什么,听得姜晏到了,也不抬头,只是伸出手指,轻轻点了点桌上摞着的账册,示意他看一看:“这是今岁各庄子的账簿。”

“除却城南庄子暂且没交到我手中,其余的多少都有亏空,我这几日一直在核对赤字黑字有无有出入的地方。”易瑾将笔搭在笔搁上,黑漆漆的双眼毫不掩饰地同姜晏对视,片刻后无奈摇头,“账本没有问题,府中庄子就是在亏损。”

“我走时明明还有进账的!”姜晏有些烦躁,随意拉来一个圈椅就坐在易瑾对面。

“已经三年多了夫君,这三年你不在府中,家中又没有一个担事的男子,纵使手下有庄子,难道就能保证他们不贪墨一点吗?”

“去岁母亲就同我说侯府庄子亏空之事,只是苦于做不得主,便暂且搁置。今岁八月母亲叫我掌管中馈,自拿到账本那一刻起,就发现咱们侯府分明是年年亏损,只不过是现在亏得多了,才被我们重视起来罢了。”

姜晏颇为烦躁的抓了抓衣摆,此刻他无比后悔昨夜冲动上头,花千两白银购买一个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图样。

“那如今怎么办。”

大事当前,姜晏竟是没有了头绪。

易瑾在侯府三年不曾疲累,如今不过姜晏回府一月就有些心力交瘁:“故明主必谨养其和,节其流,开其源,而时斟酌焉,溃然使天下必有余,而上不忧不足……”

“节其流,开其源……节流好说,但若是开源……恐怕没有那么容易。”

易瑾颔首:“我知晓的,我想着过些日子将管家婆子再唤来问问情景,毕竟节流之法先前已然用过,府中小姐们没有必要的昂贵笔墨支出还有各院中不吃的餐饮都已节俭,再节流……这侯府面上就有些难看了。”

是了,世家大族最爱脸面,不到最后一刻,都是万万不愿意将充门面的事物撤下去的。比如上千奴仆,再比如暖轿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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