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思闻言怔在原地,他其实一直都知道莫喜对他的好,似乎非同寻常,与她对别人那种好是不尽相同的。
莫喜是个很坦率的小姑娘,做事从不藏着掖着,心里想的什么样就原样的说出来,喜欢谁讨厌谁都能在她脸上展露得一览无余。
可是她还小,还不知道真正的喜欢到爱是何种程度。
也许她只是短暂的春心萌动,这个年纪的小姑娘总会这样,突然间对身边的某人就产生了莫名的情愫,觉得这人千好万好。
陈思从来认为这只是身体的作用难以承担突然汹涌的欲望,于是就转嫁到身边人身上,命名为爱意。然后过了这段时期,爱意又会如潮水退却,好似一瞬间就看透了这人的所有缺点,她们都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喜欢过这样一个人,有甚者还会唾骂喜欢上的这人,说着自己当初是如何如何瞎了眼。
陈思觉得,莫喜便是这种少女怀春的症状,她对自己不过一时兴起,而自己呢,恰好就成了她选中的某人。
“没办法,这孩子还小,不明白,只能哄着她度过这段时间罢了。”
陈思如是想着。
于是他拉起莫喜的衣袖,把她往寝帐里推,在她背后温和道:“快些睡吧,别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了。”
莫喜就这样被陈思半推半胁迫着回了寝帐。
霍斟这些时日过得并不顺心,晏醴离开军营那晚,快天亮时他终是忍不住,命赤丹去跟着晏醴。
赤丹一开始还日日回来报信,说晏醴找到了人家寄宿,又说她找到了活计,做的越来越红火,一传十十传百,请她出诊的人家越来越多,只是她好像身体不太好,经常带着面巾和兜帽,有时面色煞白,有时满脸红疹子,还有一回脸都黑成了焦炭。
每次赤丹向他禀报时,他沉默不言,面如铁色。
赤丹了解主子,主子是个习惯把情绪都藏起来的人,他越是表现的平淡冷酷,心中的波澜越是起伏。
眼下他这表情,定然大事不好,快逃!
赤丹疾步退下。走之前,他在门口留住了步子,问霍斟。
“主子,眼下匪患焦灼,我看那小丫头那也没什么事了,不如?”
赤丹一脸希冀,翘首以盼霍斟的答允,然而,答复他的只有朝他扔来的一轴军报。
他还是灰溜溜地走了,“真是大材小用了我,好歹我一个堂堂暗卫头领,竟然整天盯着个丫头片子看,不知道的以为我地痞小流氓呢。”
他边走边嘟囔,挠了挠头。
霍斟呢,一开始不以为意,一个被追缉的逃犯而已,收留了她已经是他仁至义尽了,本不应该让她留下来,一拖再拖拖到死皮赖脸跟着他行军,如今走了也好,了却他一桩心腹大患。
前几日的霍斟确实是这么想的,难缠的小丫头走了,身上的担子就轻了许多,夜里睡得也安稳。
可是不知道从哪一夜起,他膝盖上的旧伤开始隐隐作痛,这点痛他当然不放在眼里,只是膝盖上的旧伤越渐发酸发胀,睡不着了。
翻来覆去的脑子里全是小丫头日日来给他换药的小心呵护,夜晚在河边搀着他散步,还有在京城的小院里她鼓起塞得满满的小腮帮子说:“阿哥吃了定胜糕定胜归来”。
往事一幕幕回溯,竟然全是她的好,那些她撒泼耍赖的无赖行径倒是一件都记不得了,令人哭笑不得、辗转难眠。
霍斟真想给自己来一剪子,剪断这循环往复的记忆,奈何正应了那一句“抽刀断水水更流”,他越是不想回忆这些关于她的往事,脑子里越全都是她。
他不禁回想,自己那晚当真是说的太过了,气急了,脑子便跟不上嘴,说了那等伤人的话。
她哭的那样真切,也许,她是真的把自己当阿哥、当亲人的。
明明知道她最恨旁人提及她的身世过往。满门屠戮,妇孺流放,霍斟不敢想一个从小养在深闺的小丫头是怎样从那片尸山血海里走出来的。即便是身体走了出来,心上终归是被剜了一刀。
怪不得在京城时,他怀疑她的身份,她会那样声嘶力竭地证明自己,她的声嘶力竭里掺着一丝不情愿的味道,如今看来,是不愿提及那段过往却被他狠心的揭了伤疤吗?
夜夜孤枕难眠,霍斟实觉这军营的夜冷得很,白日更是铆足精神练兵,折磨的那帮子士兵怨天怨地,骂爹骂娘。
奈何他们可不敢当着冷面阎王霍副尉的面对峙,这不就向洪淮斌告了他一状,也才有了洪淮斌今日委婉的提醒他“治军太过严谨”,引起了将士的怨气。
毕竟治军固然重要,人心也是必不可少的因素。
滁州城这边,晏醴却是接到了一笔大单子。
三日前,滁州石家上门求医,求到了郁雾头上,自言与郁家有旧。
寻他父亲不得,听闻如今的长卿堂已被郁雾从父母手中接管过来,得到了他就在滁州城的消息,亲自登门恳请他施以援手。
郁雾却不信他们两家能有甚旧交情,毕竟这么多年说与自己父母相识而来他家碰瓷的人也不在少数。
他那甩手掌柜父母在外云游多年,根本不知身在何处,只有他们从各地给他寄来的家书,哪里有郁雾给他们寄信的机会,也就不能证实这诸多交情到底是真是假,是以他对这些来攀亲戚的人都是应付应付也便罢了。
不过这次,这个贸然前来求医的石家已经找来了三四趟,郁雾让长卿堂的坐堂大夫去看了两次,都没什么效果,那两位大夫回来直说自己医术浅薄,把脉并无异象,但那位石家小少爷昏迷不醒,实不知缘故,无能为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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