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婳稳坐在古树吊起的秋千上,借着风力荡漾身子,争取把竹篮里的香囊拋得更远些。

她的视力很差,站在高处俯瞰,只看见一张张模糊的人脸。虽然看不清那些人的相貌表情,却清楚听见热情的喊叫声。

耿婳露出得逞的灿烂笑容。每回为店里新品造势,她都会来古树台拼命表现,再累也无妨。

阮若和其他店员在台上撒着香囊,里面装着试用的新品。

紫殷敲着锣来回溜达,叫卖着:“新品试用,数量有限,先到先得!”

一时间人声鼎沸,喧闹无比。

魏巍愣怔着,被拥挤的人流冲到一边。他无暇顾及自己,两只眼睛牢牢盯着上方的美人。

耿婳高高荡着秋千,臀边划过圆润饱满的弧度,单薄的红裙紧贴着身躯,将她凹凸有致的身材展露无余。

曾经羞怯内敛的少女不会再因为男人的目光而退缩,她热情地撒着香囊,大大方方展示自己的窈窕身材。

这是魏巍梦里出现无数次的娇躯,他绝不会认错。

耿婳没有死,她就在眼前!

巨大的欣喜涌上心头,即刻又被疑云笼罩。她温婉柔顺的小夫人,怎么会做出如此浪荡的行径?

“耿婳?耿婳!”他一遍遍唤着。耿婳弯着眼睛笑得自在,却不曾留意他一眼。

其实,耿婳很享受这种被追捧的感觉。现在的她,没有家庭和婚姻的束缚,一个人捣鼓小生意,看着陌生人为她痴狂,甚是快哉。

魏巍反应过来,刚要冲到台上制止她,却听见一些污秽的声音。

“小娘子,卖货真够拼的。我出一百两买你家香粉,陪我一晚如何?”街头地痞牛二喊道。

笑嘻嘻敲锣的紫殷朝牛二投去阴鸷的眼神。

开黄.腔的牛二说个没完没了,满嘴污言秽语话题直击耿婳。

手拿铜锣的消瘦少年忽而朝牛二蹲下笑道:“这位小哥,你想死可以直说,不用特意引人注目哦。”

缓慢温和的语气少了几分咄咄逼人的警告意味,这让牛二产生了紫殷好欺负的错觉。

“你个小厮横什么劲儿啊!”牛二得寸进尺道:“你主子露胸露腿给人看,和妓.女有什么区别?我给她银子就是给她脸呢,谁让她是做生意的!”

紫殷撂下铜锣,一把抓住牛二衣领,表情阴森地说:“你再说一遍。”

牛二被这小子忽然凶戾的模样吓了一跳,气势衰了半截,刚要发横却听见前面爽朗的笑声。

“紫殷不可无礼,放开牛二哥!”耿婳话音里带着一丝甜意,好比春日里的杏花一般和煦。

她从秋千上下来,款步走来,脸上挂着笑,眼睛弯弯的,活脱脱一个热络迎客的小老板样儿。

众目睽睽之下,不见一丝尴尬和羞赧。

牛二早就看直了眼,一见美人笑脸相迎,顿时心头撞鹿,想入非非。

他喉咙发痒,色眯眯道:“小美人儿,你该不会真想让我照顾生意吧?”

紫殷刚松开的手又抓紧了。

“小女子别的地方,更想让牛二哥照顾。”耿婳朝他露出神秘的笑容,“就怕你不同意呢。”

牛二咽了口吐沫,鼠眼散发着淫.荡的光:“同意,哥怎么会不同意呢。”

“好,大家都听见了,牛二可是自愿帮我的!”耿婳朗声说完,又示意紫殷和阮若。

紫殷双手扼住牛二的脖子,木台颇高,抻得牛二不得不踮起脚尖。

牛二没想到这瘦小伙力气这么大,一时挣脱不开,被他掐得两颊发红。

阮若大步上前,把铜锣往牛二脸上一扣,拿起小棒槌当当敲了起来,大喊道:“瞧一瞧看一看喽!吉庆街婳坊新品上市,玫瑰香粉限量销售先到先得!”

阮若把牛二当成人肉鼓架,一下敲得比一下狠。

众人哈哈大笑。牛二平日招三惹四,引得民怨四起。耿婳当众整他,间接替大家出了口恶气,所以围观者都乐见其成,哄笑不已。

等阮若口干舌燥,看客们纷纷奔向婳坊购买新品,紫殷才松开手。

牛二眼冒金星,脸胀得紫红,四脚朝天瘫倒在地。

“叫你口出狂言,该!”阮若啐了他一口。

紫殷把玩腰间刀鞘,微抬拇指,拉出一小节刀刃,闻声问:“掌柜的,要不要我再帮你出出气?”

耿婳没理会他,支着下巴朝栏杆下俯望,笑盈盈说:“姓牛的,滋味不错吧?多谢了哦!”

围观的没完全散开,有人点评道:“这个耿婳掌柜,真是铢锱必较。”

“谁说不是呢,偏又生得面容姣好,惹人喜欢。”

魏巍杵在原地,错愕在刚才所见所闻之中,他望着耿婳,一时难以置信。

他不会认错他的耿婳,但心目中那位娇滴滴的妻子,又怎会如此泼辣大胆?!

魏巍理顺着愈发烦乱的思绪,任玄海如何唤他就是无动于衷。

耿婳领着手下人拂袖而去,与他擦肩而过时看都没看一眼。

魏巍还在目送耿掌柜远去的背影,玄海在一旁嘀咕道:“夫人怎么可能这样,相爷这是认错人了,同名同姓的多得是。”

天底下不可能有完全一样的面孔,就算有,也不可能名字和身材都如出一辙。

不可能有那么巧的事。

抱着心里的笃定,魏巍半忧半喜走向婳坊。

店里此刻挤满人。有在前台排队结账的,也有围着店员问价比货的,也有很多男人挤进来单纯为了看看美人掌柜的盛世容颜。只要不影响生意,耿婳就不会轰走那些痴汉。

玄海给魏巍开道,两人费了半天劲才挤进队伍。要想和前台结算的耿婳说上话,只有排队才行。

正此时,店外传来哄人让路的命令声。挤进婳坊的是个家丁打扮的中年男子,衣料上乘,手指上带着个成色极好的和田玉扳指。

魏巍认出来了,这人是王刺史府上的管家。在他面前如摇尾幼犬,此刻却面露不善,像是来挑事儿的。

耿婳又怎会看不出来,她停下笔,朝那人笑道:“呦,郝管家来啦,还不请坐。”

这话一看就是说着玩的。婳坊里挤满了人,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更别说坐下了。这分明就是耿婳随口一说,寒暄一句罢了。

要不是看他有个刺史管家的头衔,耿婳连眼皮都不会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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