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十八这日,凝晖轩众人早早地到了眠鹤院候命,老夫人今日的赏梅宴正是设在此处。
眠鹤院是刘府后园景致最好的院子,院内建有一正两副三栋阁楼,正楼后头临着水池,夏日赏荷极其清凉,前头隔着数株梅花与戏台相望,冬日里在此间那是听戏、赏梅、观雪三不误。
刘母和各家主母的宴席便都安置在正楼,未出阁的年轻姑娘们则在东楼设席,由郭云喧和刘八、刘九三人作陪,丫鬟婆子们则在西楼侍立,预备着传菜传酒、添茶递水。
收到请柬的各家女眷谁人不知,在过去的一年,刘府因着刺史夫人新丧停了宴请、罢了戏酒,各家谁不为少了与刺史府的交际而扼腕叹息,如今接了老夫人的帖子,又逢刘刺史妻丧已满之际,谁不踊跃!
是以,十八这日巳时才过,短短半个时辰,各府女眷竟已到齐,眠鹤院一时花团锦簇、群芳争妍。
刘母被郭氏和裴氏簇拥着坐在正楼的席上,真是彩袖殷勤眼花缭乱,逢迎之语不绝于耳。
右侧席上的那位定远将军吴家夫人掩袖笑道:“还是老夫人有福气,这儿媳一个赛一个地能干,咱们在这听戏,这戏文都带着梅花香呢,我府上设宴就没有这么巧的心思!二夫人掌管府中庶务,还能有此风雅闲情,真是个妙人!”说完,还不忘朝郭氏递了一个浅笑。
郭云静面色一僵,咬牙剜了她一眼,蠢不蠢,这宴席不是她张罗的,这么蠢的人家,自家夫君怎就对那位吴将军和吴四郎深信不疑!
吴夫人犹不知自己哪里说错了,明明是示好,这位二夫人怎么这幅脸色。
一旁的朗州别驾夫人看出了端倪,遂笑道:“对了,近日京师的逸闻你们可曾听说?”早有几个有眼色之人看到了郭吴二人的眼底官司,忙凑趣答道:“哎哟,我们不像虞夫人有亲戚在京师,我们哪里晓得!虞夫人别卖关子了,快与我们说说。”
刘母正对郭云静刚才的表现不满,暗含警告地撇了她一眼,见虞家的解围,她亦呵呵笑道:“正好,老身也许久不听京中逸闻了,虞夫人有什么时鲜见闻,快说来好与我们下酒!”
众人不禁都笑了,吴夫人亦松了一口气。
虞夫人笑道:“朝廷改了贼盗律,以毒药杀人之科更从重法。”她说完这句竟停了下来,慢条斯理地端起手中茶盏呷了一口。
“就这?没了?这算什么逸闻?咱们又不触犯朝廷律法。”一人咂嘴说道。
裴明霜笑道:“虞夫人这是唱戏开场的那一嗓子,在勾我们的心呢!想必这真正的故事,是这毒药杀人之科为何更改吧?”
“哈哈哈,三夫人果然灵巧聪慧!”虞夫人放下茶盏,继续说道,“这后面的缘由属实是骇人听闻了,简直旷古未闻!”
“好了,你别卖关子了!被你吊足了胃口!”一人嗔道。
郭云静垂下眼眸,咬碎一口牙。
虞夫人这才缓缓开口:“原右骁卫将军有一爱妾,颇受宠爱,有凌驾其正妻之势,某日这位将军在别院设宴款待光禄大夫杨大人,其妾作陪,杨大人深责将军宠妾灭妻,其妾怒恨,竟密以毒药置酒中,杨大人当场饮酒暴毙——”
“啊!”
“竟有此等丧心病狂之事!”
“天杀的!”
话未竟述,宴席中已是此起彼伏的抽气声,虞夫人叹道:“此案可谓轰动京师,那妾已被绞杀,右骁卫将军配流岭表,杨大人之妻不服,又叩天子门前喊冤,最终天子遣使于流放途中就地斩杀了那位将军,一并连律法都改了。”
众人听完不由一阵唏嘘,也有人拍手称快:“虞夫人这故事好,待我今日回府就说给我家夫君听,看他还惦不惦记纳妾了!”
此话一落,席间各人不免都哄然一笑。
刘母亦点头附和,道:“正是这个理呢。”
那吴夫人又趁机夸赞:“可不是嘛,像刘刺史这般敬重发妻的可真是世间难得!”
这夸赞虽然直白而突兀,但是刘母还是十分受用,旁人见了,亦都你一言我一语地夸赞起刘从俭来,尤其是自家有闺女的人家,心思不由都活泛起来。
只有一人不受用。郭云静藏在袖中的手都攥得青筋暴起,这是在嘲讽她吗?谁人不知,刺史府大房和三房均无妾室,只有二房姬妾成群,这意思是让她小心日后二房也落个发配斩首的结局吗?
郭云静深吸一口气,才压抑住喉间翻滚的情绪,俯身凑近刘母,低声道:“母亲,我去厨房看看膳食备得如何了。”
刘母早察觉她情绪有异,微一颔首,道:“去吧。”
郭云静对着众人浅浅一笑,才提步下楼,旁人又是一番夸赞,道是二夫人贤能,郭云静听着身后传来的声音,心里才多少舒坦了一些。
“蠢货!一群蠢货!”只是一离了眠鹤院,郭云静就再也忍不住了,在无人处破口大骂。
春雪跟在她身后,不敢则声。几人随着郭云静一路逶迤往厨房的方向行去。出了后园的月洞门,又拐过一座假山,忽然从通往厨房的一扇角门后面隐隐传来说话声。
春雪率先认出其中一个声音是马嬷嬷,另一道似乎是个男人,她的心狂跳起来,想到昨夜木槿与她说的话,春雪掌心开始冒细汗。
“二夫人——”
“嘘,别声张!我倒要瞧瞧谁敢在我眼皮子底下弄鬼!”郭云静显然也听出了说话的人当中有一个不是内宅之人,她此时怒气未消,陡然撞见这事更是火上浇油。今日有客,若是被旁人知道内宅之中有人私会外男,她的脸往哪儿搁!已经再三被打脸,她倒是要看看门后面是哪个狗胆包天的。
郭云静气势汹汹地疾步过去,怒喝道:“哪个狗奴才,给我滚出来!”
马嬷嬷今日一早就被派来厨房盯着膳食,正忙得不可开交之际,却有一个小厮来传口信,说是她侄子黄三儿在厨房外面的角门那儿等她,有十分要紧的事。马嬷嬷虽然心里恼怒侄子在这个时候来添乱,但仍是咕咕嚷嚷地走了出去。
一见了马嬷嬷,黄三儿便添油加醋地将“青梧”如何看中了他、他又如何上门提亲、青梧的哥嫂如何应下又反悔的事一股脑地全倒了出来。
马嬷嬷起初倒是不信侄子的话,她虽是二房的人,但是凝晖轩的事她多少也知道一些,青梧是谁,那是预备着以后给大爷做姨娘的,如何能两三日内就改了主意看上自家侄子?
黄三儿见马嬷嬷不信,又信口雌黄地瞎编一通,只道:“姑母,你别不信我,你看你侄子,一表人才,你又在二夫人那儿得脸,也就是我想挑一门好亲事才耽误至今,否则你早当上姑祖母了。况且,这个青梧,她若是能当姨娘,岂不是早当了?说不定她已经知道在大房没有奔头,如今年纪到了,在后园看到了你侄儿,就想抓住你侄儿这个金龟婿!”
马嬷嬷犹不敢全信,黄三儿继续编道:“可如今这事儿,她哥嫂昨日晌午才应得好好的,我下午就放出风声去了,可谁知到了今日,他们又反悔了,说是被老夫人叱责了,还说我行事不端、诋毁内宅名声,要赏我板子发落出去!姑母,你说,这口气,我能忍,你能忍吗?这哪儿是在发落我呀,这是在打你的脸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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