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鬼的指尖依旧点在戚果的嘴唇上, 她轻轻勾起笑容, 看着面前这个人类的耳根仿佛被炙烤一般的变得通红,不一会儿便与他柔软的唇瓣几乎颜色无异。

长这么大第一次被女人调戏,还是被个女鬼调戏, 戚果脸红了,一是因对方的性别与长相, 二是此时受制于鬼的情况, 让他又恼了。

“把你的手指拿开。”戚果脸上摆出肃色,声音也比刚刚变得冷硬不少,烧红的耳朵却完全出卖了他。

女鬼嘻嘻一笑, 倒是听话地将手指拿开了,大半个身体却仍柔若无骨地缠挂在戚果肩上, 仿佛一条狠毒又艳绝的美人蛇。

“不曾想郎君还怕羞哩……”她带着笑意看着不能动的戚果,如丝般的媚眼一波又一波地送了出去,甚至还将那只抹过戚果嘴唇的手指含进嘴里。

这个动作一出, 她立即察觉到身下的躯体变得更为僵硬, 又忍不住暗笑这个人类有趣又可爱。

虽然她不曾从他身上闻到自己用以饱腹的恐惧,但那眼泪所散发出的香味却实打实地勾起出了她内心的渴望。

——那味道可比一般的恐惧要香得多了。

身边有个女鬼笑嘻嘻地看着自己是什么体验?戚果表示谢邀, 他目前只觉得被盯得鸡皮疙瘩顿起, 难受极了。男女授受不亲,他能接受陶鹤对他上下其手, 但女人还是免了,即使她已经成了鬼也不行。

不知道陶鹤听到这事会不会有点开心?

戚果顿了顿,见对方完全没有放开手的意思, 再一次义正言辞道:“这位小姐,请你从我身上下去。”他虽然有点气,但是态度还是十分有礼的。大概是因为这位女鬼小姐只是将他定身,并没有伤害他的缘故。

“郎君唤我阿雩就好。”女鬼含情脉脉地看着他。

“鱼?”戚果露出疑惑神情。

自称阿雩的女鬼又嘻嘻笑了起来,比之前那种吓人的冷笑活泼不少,有了些许人味,若是除去笼在她面上的那些死气,很明显能看出她年龄并不大。

“是祭祀的那个雩啦。”阿雩扑哧扑哧地笑了起来,越发觉得戚果十分有趣,让她觉得饥饿难耐。

似乎自己也许久未进食了。想到这里,阿雩将声音压低,嘴唇贴近戚果已恢复常色的耳边,轻语:

“郎君可愿尝尝我的滋味?”

别怪戚果耿直,他压根还没反应过来祭祀的雩是哪个雩,脑子里一下子蹦出红烧鱼,糖醋鱼,松鼠鱼等等家常小炒,不由得呆了一下,才皱眉道:“我不喜欢吃鱼。”

他嫌刺多,怕麻烦。

阿雩没料到这人的脑回路有点清奇,也是转了一下弯,才理解他的话语,一时间又气又好笑,面上扮出一副可怜兮兮欲落泪的模样。“阿雩不是鱼。”

她玩心起来,忍着饿也要与戚果逗趣玩耍,完全没想起自己将他带走的原因。阿雩察觉到这个人类身上的与众不同之处,与之前她所带回来的人类都不同。

难怪全身上下都是另一个灵的气息。作为怨灵,阿雩自然也能嗅到人类身上属于另一个灵体的气息。那个气息霸道又护食,就像是给自己的猎物做上了标记,不容得任何人抢夺。

阿雩花了一番心思才将那些气息擦掉,高高兴兴地将自己的新玩具与备用粮带走了。

阿雩不是鱼,陶鹤不是鸟。

莫名其妙地,戚果在脑海中想到了这么一句话,也算得上是对仗工整了。这女鬼抓他,是不是也和陶鹤一样,饿了想吃他的……眼泪?

一人一鬼说了一会话,戚果眼中的泪水又蓄了一波,欲落不落地挂在眼眶上,与正在扮可怜的女鬼双双泪眼相望,也不知道谁看起来更可怜一些。

戚果无知无觉,却不知自己的眼泪实在是香得有些过分,激得对面这个女鬼的饥饿感越来越强,趁着戚果不注意吞咽了好几口不存在的口水。

好饿……

忍到极致的阿雩眼巴巴地盯着他,道:“郎君不愿意尝阿雩,那换成阿雩尝尝郎君,可好?”

戚果满头问号之际,就见女鬼忽然推开几步,那张属于邬仪的脸像是被抹掉一样完全消失,只剩一张惨白无物的脸皮,与一张已经张开的血盆大口。

绝了。

都是幽灵都是鬼,看来还是陶鹤的进餐方法比较文明,是他以前错怪陶鹤了。

那张血盆大口朝自己头上袭来时,戚果满心只剩下了这一个念头。他眼睛瞪大,看似受到惊吓,实则是为了研究一下女鬼口中的模样。而那些早就急不可耐的眼泪随着他的动作,便也扑簌簌地滚落下来。

若是这一幕能照下来,向云飞看了照片铁定认为可怜的小戚被怪物吓哭了;而邬仪则会专注地看着他那一双如画一般藏云遮月的眼眸,心中暗叹。

而在好不容易嗅到味道火急火燎赶到现场的陶鹤看来,这简直就是一次巨型浪费。

那些他恨不得珍藏到怀里,食用也小心翼翼珍而重之的泪珠,居然就这么浪费地任它们滚落。

而且在他意识到自己对人类的喜欢之后,更是不舍得让对方轻易落泪,因此强忍饥饿,就等着事情结束后一次结算清楚。

她怎么敢?!

离他远点。”

护食本能与独占欲大爆发,就连戚果也立即感受到来自他的愤怒,那一股熟悉的气息比平常冰冷更甚,锐利如冰地直接将形状可怖的女鬼扎了个透心凉,直接在戚果面前被打散了形。

那恐怖的无脸女鬼在面前如同烟雾被吹散,戚果一下子觉得自己可以动了。他第一件事就是伸手抹了把脸,脸上冷了的眼泪弄得他十分难受,恨不得立即找个地方洗洗脸。

然而女鬼若是那么轻易被打散,便不可能将他带到这里了。戚果凭着自己的第六感,认为这女鬼还挺有两把刷子,但他也相信陶鹤并非等闲。

既然他已经找到了自己,那么打败女鬼就只是时间的问题了。

果不其然,被打散不过几秒,女鬼立即又在空气之中汇聚出了实体,与时刻紧盯着他,挡在戚果身前的陶鹤激烈交战起来。

戚果自知自己帮不上忙,也不想帮倒忙影响陶鹤,便跑到稍远的地方,在一旁看着两个怨灵在空中搏斗。

陶鹤的攻击方式偏向进攻型,化作尖刺形状的阴风又狠又准,攻速极快,每将女鬼的身形打散,不等她重新聚起便又攻去,打得对方颇有些狼狈。

但戚果也看出他的攻击看着吓人,却只能让女鬼无法凝结出实体,并未伤到她的根本,这样下气,等陶鹤没了力气,便只能坐以待毙了。

他皱起眉头,仔细观察,心想着能不能帮上陶鹤的忙。

这一看,倒还让戚果看出一些门道来。女鬼每次被打散,都并未完全消失,而是化成一些细碎的颗粒,不紧不慢地浮在空中,等着下一次汇聚在一起的机会。

戚果越看越觉得有些熟悉,却怎么也想不起这场景究竟像什么。

眼看着陶鹤的攻击开始慢了下来,有些力不从心,那女鬼嘻嘻一笑,正要凝起实体趁此机会翻身,戚果忽然脑中灵光乍现,朝着陶鹤大声说道:

“陶鹤,她是沙子!”

唯独有沙,才能化作颗粒,被风吹散却又不伤一丝一毫,重新聚拢便又能塑形。戚果猜到了女鬼的原型,而陶鹤听到他的声音也立即反应过来,换了一种攻击方式。

先将其身形吹散,再将分组逐一击破。不能凝结的沙子不过就是一盘散沙,容易对付得很。陶鹤比女鬼强,找对了方法,不一会儿便将女鬼抓住,捏成一团怨气满满的球体。

速度快得戚果都没反应过来,战斗就结束了,刚刚的缠斗仿佛是一个错觉。

方才一直以原形与女鬼对打的陶鹤化出半个人形,拿着那团仍在不甘动作的球状物缓缓飘到戚果面前。

“赢了。要表扬。”

半透明的脸看着依旧阴森,那双眼睛里却藏了一丝不易发现的期待。

戚果:“没有。”

“为什么?!”

这个人类怎么那么狠心!陶鹤觉得自己此时此刻的心情比刚刚看到有怨灵要同自己抢食还要更糟糕一些。

戚果料到他的反应,却只是淡定地摇了摇头:“没有为什么。”饲主任性,不行吗?

他脸上的眼泪早就干了,就算不干也被他一把抹掉了,但那香甜的气息还残留着。可怜的陶鹤眼巴巴只想求个投喂,却发觉自己只能闻闻味道。

又不舍得对人类发火,陶鹤只好将求而不得的怒意转到手中的球上。

说是球,实际上它可以说是女鬼身上所有怨气的凝结体,通体漆黑,周身还萦绕着神秘的雾气,仔细一看便可以发现这雾其实是细小的颗粒,与女鬼的本体一致。那球体时不时还挣扎一下,怪渗人的。

戚果好奇地凑过来一些,实在想象不出刚刚那个还凑在自己耳边说话的女鬼已经成了这个样子。

不等他开口发问,急于表现自己的陶鹤便已经开口给他解释了。

“这就是制造出这个空间的怨灵。”

“……”戚果感到有些难以言喻,看了看陶鹤手上那个球,又看了看陶鹤,“她?”

陶鹤摇了摇头,又点点头。“准确地来说,这只是其中一个。”

“哦,又是和你一样玩分身术。”戚果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理解了。

“一开始我也说过,这里有许多沉睡已久的怨灵,被血肉气味刺激到才苏醒。长时间聚集在一起的怨灵们会互相同化,甚至是吞噬彼此以求变得更为强大。这一个怨灵就是吞噬了不少同类,才会生出灵智,或者说,是恢复了一点生前的意识。不过她已经是这里最强大的一个,收服之后,我们找到真正的空间核心便更容易了。”

横竖不过小小怨灵,怎么都打不过自己。陶鹤冷笑一声,想起这胆大包天与他抢人的怨灵,又忍不住手中使力,抓得那球体发出刺耳的尖声。

……变成球之后,这怨灵怎么那么像办公室减压球。戚果忍不住在心中给那个叫阿雩的女鬼点了根蜡烛。

“怨灵怎么会是沙子?”这是戚果最疑惑的一点。

因为身边就陶鹤一只自称灵体的幽灵,他还以为所有灵都像他一样,原型也是无色无味无形状,就像一阵阴风。

“怨气需要依附在物体之上才得以生存,这怨灵大概死于活埋。”陶鹤没意识到戚果又将自己与怨灵混为一谈,只是耐心地与他

解释。

活埋……

这两个字使得戚果周身一颤,仿佛又再一次地身处于那个窒息而狭窄的祭品坑中。

他从未有过这种类似于害怕的情绪,一直观察的陶鹤立即注意到了。

“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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