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第 16 章
“回娘子,是程家的人又来收缴曹二家的门面了。”陈丽娘一听声音,就知道是程府外宅管事程五义,此人凶神恶煞,原来只是一个会仙酒楼送索唤的闲汉,好酒滥赌,无恶不作,后来认了程府大管家程金水作义父,仗着程府撑腰,更是变本加厉。
程金水养了十几个义子,其中最作恶多端的五个,程一二三四五义,这个程五义最为嚣张,百姓们私底下都称他“程五犬”。
宋玉熙叹了口气,近一年来,程圣俞在京城比较贫穷和偏僻的几条街搞房地产,愈发疯狂,起初还是低价收购,后来干脆连钱都不想给,要么让街头流氓三天两头来骚扰,要么让军巡铺的人以抓贼防盗,抓赌博斗殴、查走私盐铁茶铜、防火等名义拘了人下狱,恐吓一番若还不成,就使些下流手段,比如引诱该户人家赌博、暗中做局让他们欠钱,把人家姑娘掳走卖到青楼,要赎人就要大批钱财,或者是杀人放火,把房子烧了,你若拿不出房契,那你存在官府的那一份就会更名易姓,变成程家的……
手段之繁多,之恶毒,超乎宋玉熙的想象。
这背后一定有大人物授意,否则即便是副宰相,也不可能闹到如此地步。
所以陆九龄的那首词,也只能在市井唱唱,传不到贵人的耳里。
外面闹得越来越凶,陈丽娘不敢让宋玉熙离开,把她安置在后院稍坐,自己出门去看看曹二家的情况。
宋玉熙捧着粗瓷碗,茶香浓酽,呈现出琥珀般的色泽,照出她的脸庞,苍白的,脆弱得像一盏青瓷。
她做了些什么,她能做些什么?
茶汤里浮现出一个少女,巧笑倩兮,捧着一碗豆儿水对她说:“曹二家香饮子,全玉京第一,当中最负盛名的,便是这雪泡豆儿水,您来尝尝,不好喝不要钱!”
她还说:“曹二娘没读过书,但曹二娘有一双手,日子总会好起来的。”
日子会好起来吗?
宋玉熙不知道,重生的喜悦过后,一种恐惧就慢慢从她的心底滋长、蔓延,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容忍多久。
容忍自己的懦弱,无力。
不多时,陈丽娘打了帘子进来,鬓边头发微乱,身上也叫雨水打湿了,宋玉熙递了张干帕子给她,问曹二娘的情况。
“很不好,二娘不肯妥协搬走,程家叫了军巡铺的铺兵来,眼看就要闹到玉京府衙门,曹大没办法,怕闹起来出人命,只能把二娘打晕了。现下他们家的铺门已被拆光,这条街上已经有八户人家丢了房子,玉京府衙门根本不管,我们这铺子也不知能开到几时……”
“他们可有地方去?”
陈丽娘摇摇头,又眼含期盼地望着宋玉熙,兔死狐悲,底层百姓只能相互取暖,陈丽娘愿意替宋玉熙干活,也是因为宋玉熙要她开的是米铺,不是什么暴利敛财的店子,店里每个月都有十石粮食的“损耗”——宋玉熙让她暗中分发给街头的孤儿和贫苦老人。
“叫二娘来帮你挑豆子吧,曹大跟陈大哥出门收粮。”米铺里也卖杂粮,曹二娘常来进货,一来二往就熟了,二娘喜爱钻研,把香饮子做得独树一帜,在玉京贵女间都是闻名的,她的香饮子铺虽小,一日进项却有三贯之多,攒了些钱,如今断了生意,日子也不会太难过,宋玉熙是不想曹家因此心灰意冷,离开玉京,程家很快就会倒台,玉京的天不会黑太久。
“不,冯娘子,”曹二娘掀了门帘冲进来,伏在宋玉熙膝上哭得哽咽,“我还要做香饮子卖,你说过的,要喝我的香饮子一辈子。我不仅要卖香饮子,还要继续在寺后街卖,我要等着看那些恶人的下场!”
宋玉熙摸摸她的双环髻,安慰道:“不会叫你数太久豆子的,你听话,程家要杀鸡儆猴,你们家若不避让,恐怕会招致祸事。”
曹二娘只有十四岁,宋玉熙一直把她当妹妹,其实曹家最好尽快搬走,留在铺子里也会有被程五义发现的风险。
听了宋玉熙的话,曹二娘哭得更伤心了。自打陈氏米铺开张,曹二娘来买绿豆,偶然碰上这位米铺的真正东家,才知道摸骨算命韦瞎子总说的“高山流水遇知音”是怎么一回事。
雪泡豆儿水、漉梨浆、姜蜜水、紫苏饮、薄荷饮这些常见的饮子,曹二娘做得得心应手,可与其他人卖的相比,不过是原料好坏,显不出独特来。
冯娘子指点她在饮子里加上切开的鲜果、鲜花,夏日加一些冰沙,冬日加一些酥酪,教她用薜荔果籽搓冰粉,用糯米粉煮丸子放到饮子里,还有将茶叶和牛乳一起煎煮,放盐放糖都很好喝,在京中大受欢迎,成就了她曹二娘香饮子的名声。
这一切都是冯娘子的功劳。
她愿意听冯娘子的。
曹二娘回到家中,爹爹和大哥正在吃酒,阿娘坐在厨下挑豆子,灯火昏黄,她挑得极费力,却每一颗都认真筛选,坏了的,不饱满的,破损的,都分了筐子各自摆放。
“阿娘,明日休息,不做饮子了,您先睡吧。”曹二娘端来热水,强行拽过娘亲的手按进去,一双粗砺干燥的手对比着曹二娘柔嫩细腻的手,令她不禁酸了鼻子。
曹二娘帮娘亲按摩完手掌,又拿来帕子帮娘亲洗脸擦手,倒了水回来,娘亲已张开双手等着,她蹲下身,把娘亲背到背上,慢慢挪到爹娘睡觉的东屋。
背上的人裙底空荡荡的,只有两条大腿,膝盖以下都没了踪影。
曹二娘把娘亲放到床上准备离开,她娘亲看了看厨房灯火,对女儿道:“你爹爹大哥吃酒,想来今日睡得迟,你陪我躺一会儿吧。”
“嗯。”曹二娘扶着娘亲躺下,贴着母亲亲昵了会儿,默不作声。
“铺子不开也无事,”她抚了抚女儿的头发,“你爹爹有一把力气,你大哥识得几个字,都能找到活计,逃荒到玉京二十年,从前日子再难,也都过下来了,还养活了你。你生在玉京,也算半个玉京小娘子了,可惜不能叫你衣食无忧,还要操心家事……”
曹二娘喃喃道:“咱们要在玉京扎下根来,这辈子都不离开,死也死在这儿。”
曹二娘母亲以为女儿被官差衙役吓傻了,心疼地抱紧了女儿,泪水划入霜白的鬓发,她这双腿拖累了全家,如果自己能出门做活,绝不会让女儿抛头露面地卖香饮子,女儿正是议亲的年纪,人家听说饮子铺生意好,都来打探女儿的婚事,知道铺子是女儿亲自经营,又都打了退堂鼓。
“咱们回老家吧,你喜欢做饮子,回了老家照样能做,名声不好嫁不出去也不要紧,你还有一个表兄在老家——”
“阿娘,我不回去,我也不嫁人!”曹二娘突然挣扎着起来,语气极坚决。
……
宋玉熙又在日落时分回到松枝院,一进门就看见苏云清坐在廊下看书,青绿松枝纹色书皮,看起来有些眼熟。
“阿姐,你怎么来了?”宋玉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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