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远扬到底还是没舍得把西宥关太久,帝王生辰过去没几天,西宥就解禁了。

这天清晨,西宥迷迷糊糊间被丫鬟叫醒,说是府上有客人,她揉着眼睛问:“谁来了?”

丫鬟回答:“新任安平侯及其母亲。”

西宥的瞌睡虫瞬间跑了大半。

是安平侯夫人!

不对,是安平侯老夫人!

“夫人让小姐尽快收拾收拾去会客。”

“行,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西宥一个鲤鱼打挺跳下床,在心里盘算着他们此次前来的目的,然而越盘算她心里越觉得糟糕,因为她对那位荣升为老夫人的长辈有着极大的心理阴影。

一路心不在焉来到会客厅,人还没迈开腿进去,老夫人豪迈的笑声就传进了她的耳朵里,她吓得又是一个哆嗦。

要不现在就跑路吧?

西宥犹豫不决的动作在沈远扬的叫唤声中没了下文。

“还不快进来?在外面傻站着干什么?”

西宥默默咬牙,真想把她爹的耳朵给摘了,这点动静都能听见。

步入堂内,西宥首先注意到了那位年轻的侯爷,他着一身紫色直襟长袍,朝西宥望过来的眼神带了些凌厉的意味,约莫是习惯使然。与她的视线对上后,这双狭长的凤眸才褪去厉色,转而浸上轻轻浅浅的笑意。

这就是年长她两岁的新任侯爷——贺执墨,在家中父母亲的影响下,他三岁识文,五岁善武,曾与李择言共同击退南蛮,李择言对他评价颇高。

西宥舔了舔唇,在视线与他对上后便再也不肯放开。

……因为再往旁边看就是她的心魔了。

方婵皱眉,抬手招呼她,“这孩子,这么直勾勾地盯着侯爷做甚?平日教你的礼数都学去哪了?”

西宥干笑着挪步过去,娘啊,你要是知道我做了什么你也会理解我的。

侯老夫人原名单梧,与沈远扬自小便认识,不过因着嫁人的缘故,两人已经许久不走动,一是为避嫌,二是为了不招致帝王怀疑。

两位大将聚在一起是想干什么?总不能是单纯的喝喝小酒吹吹凉风吧?别人或许会信,但帝国的掌管者多半是不会信的。

单梧笑着看向西宥,说出了那句她才听没多久的话:“你还记得我吗?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

西宥差点就要下跪,她哆嗦着手扶住桌子才勉强没跪下去。

她把头摇得跟个拨浪鼓一样,成功把单梧和贺执墨逗笑了。

贺执墨掩唇,轻咳一声道:“岁岁怎的如此胆小了?莫不是我吓着岁岁了?”

西宥在心里疯狂咆哮:你何止是吓死我了?你这一声岁岁出来我都想把脑袋摘下来给你。

沈远扬也觉得奇怪,她这女儿无法无天惯了,怎么今天这么怕生?关键这也不是陌生人啊,他们小时候还是玩伴呢。

他咳了声缓和气氛,说:“是这样的西西,前些天你在宴席上打败了高俅国的猛士,侯爷此番前来是想和你切磋切磋的。”

西宥提着的心终于沉下来,她松了口气,笑着摆手:“原来是这样。”

单梧含笑着看向她,眉头轻挑,“那岁岁以为是哪样呢?”

西宥蹭的一下站起来,中气十足:“哈哈!就是这样就是这样!来,贺大哥,什么也别说了,我们现在就去切磋切磋。”

西宥拉着贺执墨往外走,几乎是落荒而逃。

沈远扬气得头发都要竖起来了,“拉拉扯扯成何体统?!西西你给我站住!”

西宥全当听不见,只要能远离单梧,她情愿事后再挨顿打。

*

为了彰显对贺执墨的看重程度,沈远扬叫来西宥,要把她的内力解开,让她好好跟贺执墨打一场。

演武场下端坐着单梧和方婵,贺执墨换下碍事的长袍,现下着一袭劲装站在场上等她。

西宥本想着走个过场,无奈被方婵抓着换了身衣裳,现在她听说还要给她解内力,心里老大不乐意了。

她求了他这么多天,他跟头倔牛一样不肯松口,现在来一个贺执墨他就乐呵呵要给她解内力?到底谁才是他亲女儿?

“你这是什么眼神?”沈远扬瞪她。

西宥一下子来了脾气,抄起他手中的剑就往场上跑,“爹你偏心!我不要你还我内力了!”

西宥气鼓鼓拔剑,越看贺执墨越觉得不顺眼。

他才刚来,沈远扬就又是还剑又要解内力的,合着他的需求最大呗?

贺执墨:“我以为你会用你那把折扇。”

西宥咬牙,她那天是因为没有剑才不用剑的!!!

似是看出西宥眼底燃起的熊熊烈火,贺执墨笑了笑,从架子上拿起一杆红缨长枪,着手舞了舞,道:“我惯常使的是长枪,岁岁用剑的话是不是有些吃亏?”

西宥闻言收剑,也拿起一杆枪,在贺执墨吃惊的目光下郑重点头:“你说的是,我绝对不能吃亏。”

单梧偏头去看方婵,“岁岁还会舞枪?”

方婵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她除了射箭差了点,其它都很擅长。”

贺执墨的枪法是单梧教的,单家世代与长枪作伴,传下来一套极好的枪法,正是凭着这枪法,他才能在战场中留下单骑斩杀敌方数位猛将的战绩。

原本帝王生辰那日他是准备上场的,他连枪都准备好了,结果半道被西宥截胡。

他看出她那扇子极好,上头的用料下足了血本,他也想和她会一会,可她偏偏拿了把长枪。

贺执墨在心底摇头,他并非自夸,实在是自家母上把他教得太好,长枪可以说是他的统治区。

西宥拿着长枪热了会身,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贺执墨静静等着她宣布开始。

西宥在离他有五步的地方站定,她五指伸展,而后握上长杆,他能清晰看到她的骨节,在阳光下透出凌厉的弧度。

眼前的少女耸了耸肩,犹如一头山林间徐徐起身的猛兽,她目光盯住了他,便让他真切觉得自己被猛兽扫了一圈一样,他无端竖起汗毛。

“开始吧。”

她说完,持枪朝他冲来,那一瞬间,他耳边恍然听到一声虎啸。

*

待人走后,沈远扬上前欲夸西宥身法又长进了,结果西宥一甩脸,把剑丢给他,不由分说拔腿往自己院子走。

沈远扬拿着剑追上去,“你爹我还没怪你呢,你就先和我生上气了?”

西宥怒瞪他,“怪我什么?爹要我做的事情我不是都做了吗?我央了你这么久,你连剑都不肯还我!他一来,你却巴不得把最好的都给他。”

沈远扬气得想打她,“人家没了爹,你也想没爹吗?”

西宥停下来,愣怔着点头,“是哦。”

她怎么把这一茬给忘了?上任安平侯才去世没多久,贺大哥自小便敬重父母,不可能会对这事没有感觉。

然而她转念一想,眉头再次皱起来,沈远扬瞧她这样,更是恨铁不成钢,伸手点着她的脑袋,真想把她点醒,“是什么是?你刚刚还把人打成那个狗样,叫他们单家如何回去面见先祖?”

沈远扬做梦都没想到还有人能在长枪这个领域打败单家枪,刚刚他在下面坐着,余光一直盯着单梧,就怕她一个冲动上去挑人——她是个武痴。

想起贺执墨被揍得那无力还手的样子,沈远扬都不知道是该自豪好,还是找个时间去赔礼好,虽然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但他到底是个侯爷,身份摆在这呢。

西宥捂住自己的脑袋,“我把这事给忘了嘛,爹你别戳我了。”

“这你都能忘?”沈远扬想起自己好久不仰天长笑了,原来不是西宥懂事了,而是时候未到,他该吐血还是得吐血。

西宥点头,眼珠一转,问:“爹,不是说梧姨和前侯爷夫妻恩爱琴瑟和鸣吗?为何今日不见梧姨脸上有一丝愁色?”

沈远扬脸上带了些茫然,“爹亦不知,多年前他们确实很恩爱的,也许是时过变迁吧,不过人家伤不伤心为何要让你看出来?”

西宥稍稍眯起眼,心里已有盘算。

梧姨当然要面带愁色了,或者最起码也让她看出些许憔悴来,不然……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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