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柏彦有事晚上先行回港,刚回别墅他接了一通电话后,便加急安排申请归港航线。

虞清雨见他面色凝重,猜测着应抵不是什么小事,很快让陈姨替他收好了行李。

大概是一连快半个月待在一起,也有了些牵挂。

临走前,谢柏彦在门前顿住脚步,他慢条斯理系着纽扣,动作间忽而回头望向站在原处的虞清雨、

这个场景似乎有些熟,那日婚礼后他有公事需要紧急离开时,大概也是类似的。

虞清雨站在不远处,只是望着他的背影,直升飞机叶片旋转带起的风沙阵阵模糊了她的表情,什么都看不仔细。

心念起,谢柏彦转身又踱回来,颇为贴心交代了句:“这次时间紧,你也可以在京城多待一段时期,陪陪亲友。”

虞清雨确实是这样想的,她乖顺地点点头,这次回来也匆忙,她都还未和苏倪聊过几句。

其实她是无所谓在哪里住的,不过在港城她确实没什么朋友陪同。

有些事情似乎也不太方便。

只是翌日被匆忙叫回老宅的时候,这个念头便立即被打消。

虞逢泽坐在书桌后,面色肃厉,淡淡觑她一眼,忽而抬手就将今日冯黛青父亲送来的赔礼挥开。

是一方砚台,猛地落在地板上,即时碎成了一片。

细细碎碎的石片散落一地,其中混着几颗微小的砂粒,无意间划破光洁的脚踝。

虞清雨蹙着眉低头看着渗出血珠的脚腕,垂了垂眼皮,莫名一种无力感涌上心头。

如同过去他们父女之间的那些争执一般。

或者,还不如昨晚同谢柏彦一起回港城。

“我平时就这是这样教你的?”手边的钢笔被他扔得很远,在地板上滚落了几圈,停在她的脚边,“一个破石雕罢了,你至于闹成这样?”

声音夹着火气,虞逢泽横眉怒对:“你生怕别人不知道我们和冯家之间有点龃龉,是不是?”

在练舞中的苏倪听到动静,匆匆忙忙跑来,看着一地狼藉,她不由皱眉:“这是在闹什么呢?哎——”

她忽然瞥见虞清雨流血的脚腕,心疼地扯着她去一旁沙发坐下,横了虞逢泽一眼:“女儿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你天天不是鼻子不是眼睛的,有

话能不能好好说?”

温热的掌心轻柔地覆在她的脚腕上,虞清雨缓缓回神,定在苏倪紧张担心的面上,咬了咬唇,咽下所有情绪。

她轻轻嗯了一声,是回应虞逢泽的那句话的。

“至于的。”

她扬起娇面,一双含水眸中流淌着坚定的执拗,声声入耳,语调清晰:“冯黛青弄坏了我的石雕,赔偿不是应该的吗?

扯开唇角,冷笑带出几分讥诮:“难道他贯上了一个冯姓就可以无法无天了?”

虞清雨与父亲之间的矛盾根源,并不在于什么激烈对峙的几句话,而是虞逢泽总喜欢以高高在上的姿态强压给她所谓正确的观点。

可那些究竟是为了她,还是为了其他的理由,他们没有谈及此,但也心知肚明。

虞逢泽声声指责,丝毫未留情面:“你还顶嘴,一个石雕你想要多少我可以给你买多少,虞家有缺你这点钱吗?你呢,律师函直接送去冯家,他冯黛青是踢了你的石雕,还是踢了你的脑子?”

“你告诉我,有必要为了这个破石雕闹崩两家关系吗?”虞逢泽站起身,捂着胸口,显然是被气得不轻,“我从小教你要做人圆滑,有棱有角刚正不阿这一说法并不适合我们这种家庭。”

他的视线忽然瞥向隔壁那幢已经久无人居住过的别墅,哼笑一声:“不然你以为宋家怎么败落的?”

苏倪眼睛登时瞠圆,出声喝道:“说事就说事,别天天扯些有的没的。”

已经离开的人又被再次提及,伤疤结了痂又被反复掀开,对所有人都不是什么好事。

尤其是还年轻的虞清雨。

虞清雨是烦躁的,但不是为了什么宋家又或是宋执锐,她从记事开始和父亲关系便不太好,大小争执已是日常。

若是就事论事倒也好,可明明在讲着损物赔偿理所应当的事情,却总有什么人情面子或者棱角耿直来混淆视听。

她不想回忆宋家的破产败落,又或者她和宋执锐的分崩离析,对于眼前毫无意义的事情。

虞清雨只是摇头,无力再与他争执:“你从来就不懂我的生活,有些物品的价值是不能用金钱来衡量的,有钱也买不到的,有的人犯错了就必须要道歉。”

“还有——”她同样望向隔壁的那栋空

了许久的别墅神色慢慢冷了下去“也别跟我提什么宋家你们那些商场上的事和我没关系我就一句话冯黛青他必须给我道歉。”

“冯黛青道歉?”虞逢泽忽然抓住手旁的镇纸“你大概是说反了你冯叔叔今天上门亲自致意给够我们面子了你一会儿就去冯家给我道歉去!”

虞清雨气极反笑:“我去道歉?”

她重重呼一口气:“凭什么我去道歉做错事的到底是谁?打压自己的女儿对你来说有什么好处吗?或者说把我的尊严我的需求全部往后放为你自己的利益服务是会让你更有成就感一点吗?”

镇纸猛地被扔出一点黑影在她视线中放大虞清雨瞳孔缩紧下意识偏头闪过却还是被蹭过面颊。

她捂着脸清眸蒙上一层雾色不可思议地望向虞逢泽。

“混账难道我叫你圆滑是害你吗?我让你嫁给谢柏彦是害你吗?”

“闭嘴吧。”苏倪直直挡在她身前声音不由扬高“是不是我们不说你就可以相安无事当做所有都是最好的安排啊?”

虞逢泽看向女儿半捂着的面颊眼底划过一丝不忍。

眼下被蹭出一道红印没破皮只是微肿

“你和冯老头都是一丘之貉至少姓冯的还会护着自己儿子你呢?”

苏倪冷睨过去:“你连保护女儿的胆量都没有。”

“苏姨。”虞清雨吸了吸鼻子拉了拉她的手。

苏倪平常最是温柔的性子从未和虞逢泽起过冲突。

第一次便是为了她。

“就他冯黛青腰板直?不会道歉那好啊我来替他父母教他一课。”

虞逢泽扶着书桌重重呼气:“苏倪你别胡闹。”

苏倪眉目冷禁:“到底谁在胡闹?”

“虞逢泽你是在家逞威风很骄傲吗?女儿受了委屈你反倒窝里横?”她嗤笑一声“可真是有本事。”

虞逢泽拍着桌子:“还不是都是你惯的!清雨被你

惯出一身臭脾气!”

“我乐意惯,起码清雨是我养大的,我忙于演出都没忘记她,你呢?当个总裁还真以为自己是几根葱了?”苏倪也毫不示弱,冷声冷气,一句比一句犀利。

“看清楚,她姓虞,我才是她的亲生父亲!你算什么?”虞逢泽很快住了嘴,将那句“继母而已”咽了回去。

但那个口型,他们都看得懂。

忽然的冷寂,苏倪突兀绷紧的下颚,带着僵持的紧张。

是虞清雨开口打破沉寂的,她放下手,脸颊上蹭出的那道红痕在瓷白的皮肤上格外显眼。

掀开眼皮,她神色怠倦,几分漠然:“其实我也可以不姓虞的。”

“你说什么!”虞逢泽压着火气,声音濒临失控。

虞清雨耸了耸肩,轻轻握了握苏倪的手,微笑说:“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看来京城不欢迎我,那我回港城了,省的讨人嫌,别最后还要把身体不好的锅也甩给我。”

她定了最早一趟航班回港城,东西也没收拾,只带着手机和证件便上了飞机。

周围俱是空位,空姐的问候服务她也没太听清。

虞清雨面无表情地垂下眼眸,眼睛干得发涩,只是静静盯着脚腕上被划伤的点点痕迹。

好像,巴黎不太顺,回京城也不太顺。

三个小时的航程,落地匆忙,也没来得及通知管家,虞清雨直接打了车回去。

司机听到那片别墅区的时候,还不太敢相信,再三确认后,将信将疑地启动车子。

虞清雨懒懒望向窗户,潮热湿泞的空气带着熟悉的味道而来,微微耳生的粤语广播在耳畔响起,她深深吐了口浊气,再回神时才察觉到手机在震。

是她的律师打来的电话,原以为是为冯黛青的事情而来的,没想到还有更让人烦闷的事情。

虞清雨看着聊天框里发来了那张截图,正是她半小时前在机场的照片,口罩高高挂上,遮掩了面上那道红痕,可是眼神里挡不住的疲惫,抬手招了一辆出租车。

港媒的标题一向很不留情面——【谢太深夜口罩独自归港,无人接送,新妻秒变弃妇为哪般?】

看图说话,好像倒真有几分弃妇的样子。

虞清雨揉了揉额角,心生烦躁

:“能起诉吗?我真的烦透这些标题党港媒了。”

只是回港一件小事她不想这个时候再收到虞逢泽的问责电话了更是疲于去发图秀恩爱了。

很烦。

“可以的虞小姐我现在给您拟写律师函。”

车厢里空调不倦吹着冷风正打在她的头顶连呼吸间都是锥锥头疼。

她移下一点车窗潮气的热息扑面街角嘈杂的闹声霓虹之下的烟火气带着久久悬着的心落下。

她的手机里躺着一条谢柏彦三分钟前发来的消息。

Xby:【到哪了?】

虞清雨定定看了许久直到眼底涌上热潮充溢的情绪似乎即将涌出她闭了闭眼慌乱退出那个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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