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珣与姬家的渊源,还需从姬老太爷的发妻楚氏说起。

楚氏长兄原是老太爷至友,楚家落败后,楚氏携长兄独子投奔至姬家寻求庇护,由此与老太爷结缘。

老太爷会收楚珣为义子并重用,也是意在帮衬楚氏的母族。

楚珣说到底是老太爷留给大房的人,对老太爷不甚信任的次子姬忽,亦不敢全数信任。若不是幼女中毒是在半年前,那时老太爷刚丧子,虽私下同楚珣说过担心姬忽对大房赶尽杀绝,面上却更信重姬忽。姬忽没理由冒险弑父夺权,否则楚珣恐怕要认为是姬忽早已决意弑父夺权,提前半年布局给他女儿下毒,以备夺权所需。

但楚珣与姬忽也算一道长大,印象中姬忽温雅澹泊,虽有些城府,但绝非冷血狠辣之辈,若不是隔着大房,他们说不定能成为挚友。只是如今大房姬召郢生死未卜,他帮姬忽等同背叛义父遗愿,背弃他秉持的君子之道。

然而……

“爹,我们要去哪啊?”

“爹爹?”

清稚嗓音勾去楚珣注意力,他低眸一看,女儿七七揉着惺忪睡眼坐起,葡萄似的杏眸澄澈懵懂,蕴着些许清傲。

“爹爹带七七去治病。”

七七虽年幼,却心细,触上爹爹紧蹙的眉头,稚声问:“爹不开心。是那伯伯要的诊金太多么?”

楚珣远眺着隐在山峦之中的重重楼阁,下定决心道:“那又如何。再贵的诊金,也不敌我们七七。”

-

山中覆满白雪。

洛云姝方起榻,正散着发,裹了狐裘坐在廊下看雪,身侧坐着阿九。

她看向比冰雕还淡漠的幼子:“阿九,想堆雪人么?”

阿九目光寂如深渊:“不想。”

洛云姝没再劝,来到山庄后,她担心阿九孤寂,让姬忽寻来几个与阿九年纪相仿的小仆,可这期间阿九数次发病,那些小孩吓得不敢靠近。

如今山庄中,众仆从最怕的人不是她,而是年近八岁的阿九。

阿九不愿为难仆从,骨子里也骄傲,不愿让旁人知道自己的孤寂,对周围人越发淡漠,除去养的那只瘸腿狸奴,他仿佛对什么都不在意。

他是在借疏离强撑傲气。

洛云姝心知许多事急不来,她自己也是从小八岁起就独自远行,周围人只会告诉她该如何做才能让旁人更看重她,无人教她如何放下心防。

她好像,并不擅长爱人。

她更不知道如何才能让阿九感觉到阿娘其实很爱他,只有每日不断地告诉他,阿娘不会放弃他。

她揉了揉阿九脑袋。

侍婢上前,在廊下见礼:“郡主,郎主派来的人在院外。”

洛云姝眼帘未抬,姬忽这数月里极忙,临近情蛊发作才会过来陪她,离蛊毒发作还有十余日,他派人来作甚?

她把玩着肩头长发,将其绕在指尖又松开:“派了什么人来?”

那侍婢是新来的,也是听前方的仆婢传话,更不清楚姬家都有哪些人,道:“说是带了个小孩。”

看来是来陪阿九玩的。

洛云姝拎起阿九:“走么?”

阿九漠然别过脸:“阿娘,我该去泡温泉了,不得闲。”

看出他在抗拒,洛云姝也未强求,拢了拢披风,就这样出了门。

她出门不喜侍婢跟着,独自穿过假山石林,走到半山腰的茶室,遥遥看到个似曾相识的玄色身影。

洛云姝疑心是看错了,歪着头,眯起眸子凝向远处。

玄衣郎君回头,撞上一双映着雪光的清寒凤眸,她更惊讶了。

-

雪零星散落,山风呼哨。

整座园子被白雪覆盖,这日是阴天,日光洒下,天地间罩上一层迷蒙如薄纱的柔光,一切若即若离。

姬君凌遥遥朝她望去。

洛云姝立在雪间,墨黑长发披散,衬得一张脸白如新雪,额间朱砂似雪中绽放的红梅。她拢了拢一袭雪白毛领的狐裘,不疾不徐地走近了。

她比一年前多了几分不可言说的懒,可以称之为疲倦过后的无力,亦可称之为彻底抛却俗世顾虑的游离。

曾短暂融入山下的人间烟火的精怪,最后又回到深林中。

她偏着脑袋,困惑地凝着姬君凌,仿佛在好奇他为何会在此。

也像是忘记他。

姬君凌踩着雪走去。

他停在她面前,问候的语气很平淡:“多日不见,您与九弟可好?”

青年一出声,洛云姝才似回过神,眨了眨眼睛,似乎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客气地一笑:“尚可。”

实非她故意拿乔,短短一年,不止姬忽和阿九,这位长公子也变了些,许是在外征战的日子磨炼人,他气度更有锋芒,清俊眉眼也越发俊朗。

瞧着更杀伐果断、不近人情了。

洛云姝无法将眼前的他与去岁的他联想到一处,回想他含住她手指、将她压在假山石上的画面都觉得割裂,或许当初他真的只是一时兴起逗逗她。

她又拢了拢狐裘。

姬君凌顺着她的手望过去,才发觉她只披着狐裘就出来了,狐裘下,似乎是一身单薄的里衣。

留意到他在看她的衣裳,洛云姝意识到不妥,转身往院子里走去:“不知长公子突然前来,所为何事?”

姬君凌走在她身后,简明地将楚珣之女中毒一事说来,并且毫无保留地说出此人对姬忽的用处。

洛云姝的步子慢下来。

姬君凌冷淡的态度也让她抛却了当初的羞耻。她转身看着他:“你是说那孩子中毒和姬忽有关?”

姬君凌清濯眸光落在她面上。

洛云姝专心思忖,亦抬眸直视着他,鼻尖被寒气吹得泛着浅浅的红,双颊泛上胭脂色,显得楚楚可怜。

姬君凌抬起手,似乎要去碰她鼻尖,洛云姝柔和眸光起了涟漪,后退一步:“长公子这是作甚?”

姬君凌并没有回应她。

他在她后退时隔着厚厚狐裘攥住她胳膊,让她不得动弹。

修长的手触向她发间。

长指梳过青丝间,冰凉指尖刮过她敏感无比的耳后,激出阵阵战栗。

洛云姝呼吸骤紧。

时隔已久,本该在情蛊控制下对姬忽才有的冲动,在被他的长子触摸后再次喧嚣。这细微的渴念挠动着她的心尖,让她很想再靠近他一步,让他更近地触碰她,理智与错愕交杂,洛云姝口不择言,板下脸:“小畜生,你……”

姬君凌慢悠悠掀起眼帘看她。

他松开对她的桎梏,两指夹着片落叶,在她眼前晃了晃。

随意地扔掉手中落叶,青年若无其事道:“走吧,客人还在等着您。”

说完自顾自往前走。

洛云姝莫名其妙,这是她的地盘,他怎跟主人一样?

不对,她用手梳了梳长发。

问题不是他反客为主的作风,而是他不该口口声声尊她为“您”,却没个晚辈样子,对她动手动脚!

真想告诉姬忽,让他来管束管束他这大逆不道、以下犯上的长子!

可姬忽膝下二子,幼子多病阴郁,唯长子可寄予厚望,洛云姝不认为在姬忽心里前妻会比长子重要。

有二公子和阮氏的事在前,姬忽说不定会觉得她在妨碍他长子的前程,至于和姬君凌严正声明,那更不行。

万一他说自己没有暧昧,只是纯粹没大没小,反过来调笑这长辈她心思歪,她岂不是很没面子?

洛云姝决定不去管。

待会见完客人就把他轰走。

-

山庄的云山阁中。

洛云姝摆弄着她的几个陶罐,秀眉渐凝,见此,楚珣提心吊胆:“敢问郡主,小女所中何毒?”

洛云姝盖上陶罐:“并非剧毒,只解起来耗时,令爱需在此住下。”

因着对姬忽的不信任,楚珣不免担心洛云姝刻意拖延。

“敢问需多久才可解清?”

洛云姝道:“半年。”

楚珣面色微变,猜出他的顾虑,洛云姝笑笑:“不必担忧,我并非刻意扣留令爱,实在是令爱中毒时日太久,又察觉太晚,只能循序渐进。”

且这毒需要她的血为引子,她同时要给阿九镇压毒性,身子吃不消。

楚珣虽有疑虑,但为了女儿也只好放下对姬忽的成见:“有劳。”

洛云姝去看躲在楚珣身后的小姑娘,招了招手:“七七是么?”

七七杏眸圆睁,试探上前一步,怯生生地见礼:“爹爹适才让我唤您为云姨,我可以这样唤么。”

洛云姝掐了掐她的小脸。

看着眼前玉雪可爱的小团子,她心里滋生出复杂的感触。

寻常郎中或许看不出,她擅于用毒,清楚这孩子中的毒有多古怪,此虽非奇毒,中毒后暂时对身子无害,需得用特定的药草刺激才会显露出毒性。

小姑娘毒发的时机太巧,恰在姬老太爷去世之后不久。

洛云姝不得不多想。

若七七中毒真与姬忽有关,那老太爷去世包括姬召郢私奔,都必然与姬忽有关,甚至他提前半年就开始布局。

可她认识的姬忽澹泊名利,最不屑于利用老弱妇孺。

定是她多心了。

-

和楚珣议完解毒之事,见时辰尚早,洛云姝正要送客,姬君凌却问起阿九,她推脱道:“阿九近日不宜见人,长公子先回吧,日后见也不迟。”

姬君凌淡淡觑她一眼,他看向揪着楚珣衣摆不放的七七:“楚大人父女恐怕未做好分别的准备。”

明知他是在寻借口,可洛云姝看向七七,心还是软了下。她亦为人父母,几年前突然收到师父来信,得知要回南疆与孩子分离,也是彻夜难眠。

她改口道:“楚大人留下陪七七,长公子有事可先下山。”

赶客之意很是明显。

姬君凌笑了声,眉梢徐徐轻抬:“若我今夜非要留下呢?”

非要留下?

洛云姝被这句话惊住。

她对男女之情虽然体悟得不够深刻,可毕竟嫁过人也有了孩子,当一个男人同一个女人说“今夜留下来”,她无法不联想到情慾意味。

姬君凌是个正常的男子。

她是个正常的女子。

两个年岁相差不大的男女,也都不是会被礼法束缚的人。

可他们的关系与礼法无关。

他们之间有姬忽,还有阿九,这两个人维系着她和姬君凌的关系,也圈定了他们的关系——

他们只能是长辈和晚辈。

姬君凌说今夜留下时,她觉得很荒谬,还伴有隐秘的刺激。

仿佛她和他早已背着她的前夫、他的父亲,在暗通款曲。

洛云姝指尖猛地一颤,一本正经道:“我知道长公子爱护幼弟,想留下陪伴阿九,但现在——”

姬君凌悠然打断了她:“您既然知道晚辈别无他意,为何要抗拒?

“您担心晚辈无礼?”

他们距离并不十分靠近,但也足以看清她的神情。姬君凌不得不承认,他喜欢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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