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呆不识水性,只是一味地扑腾,那黑驴似乎被摔晕了,在溪里半天没有起来,最后阿呆和黑驴还是被东厂的太监给拉上来的。

天气有些凉,阿呆全身湿漉漉的,冷风一吹,不禁打了个哆嗦,却见魏福忠早就换了外衣,披上了件黑色的披风。

“多谢了!”阿呆并未多想,只是起身打算告辞,谁知两把长剑却比上了他的脖子,剑口锋利,似乎他一动,小命就没了。

“你竟敢冲撞干爹,真是不想活了!惊扰了干爹,就算是死一百次也不足惜!”递茶的小太监顿时来了精神,指着阿呆的鼻子说道,他的脸色因为激动而微微泛红,看来是魏福忠手下的心腹太监。

“我又不是故意的,再说了,你干爹都没说话,哪轮得到你来插嘴?”任凭阿呆反应再迟钝,也认出了这些人来自东厂,既然这狐假虎威的小太监认那人为干爹,就说明那人在东厂的地位不低。

“干爹,您说该如何是好呢?”小太监将腰弯成了九十度,乖乖听着魏福忠的吩咐。

阿呆有些瞧不起他,这小太监长相清秀,细皮嫩肉,应该不是苦出身,可是他卑躬屈膝的姿态却让人尤为不爽,简直是一副天生的奴才样。

魏福忠从袖中拿出一个做工精美的枣木烟杆,烟嘴镶嵌着玛瑙,小太监赶忙给他点上,魏福忠吸了一口,吐出薄雾,他的声音在烟雾中不甚清晰,有种冷冽之感。

“你可知道我这外袍是谁赐的?”

阿呆摇摇头,道:“不知。”

“是当今圣上。”魏福忠眉头一皱,凛然道:“既是圣上所赐,你这小吏却将它弄脏了,真是叫人难办啊。”

阿呆盯着魏福忠,却见他继续说:“咱家的衣服,弄脏了弄破了,自然不打紧,可若是圣上御赐的,你就是弄掉一个线头,都是不可轻饶的,更何况是这一大片水渍?”

“那……我帮你洗干净不就成了?”

阿呆说着就要去拿衣服,脖上的两把长剑却比得更紧了。

“你说怎么办吧?”阿呆到底是直肠子,不会拐弯,面对这种情况也有些失策。

“这件事说好办也好办,说难办也难办,只是今儿个初一,是咱家吃斋念佛的日子,不宜见血。”

魏福忠抽了几口烟,将烟雾吐在阿呆的脸上,阿呆被这烟熏得直咳嗽,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魏福忠缓缓道:“大明新从高丽国得了一批宣纸,本是用来糊窗户的,可若是你能帮我试一试这宣纸的好坏,那么这件事,我便在圣上面前替你摆平了,你觉得如何啊?”

就这么简单?

阿呆赶忙点头,用袖子抹了把脸,道:“我就说你长得不像坏人,看来我看人的眼光真准,那好吧,我随你去哪里看这些宣纸呢?”

“巧了,今儿个我就带了。”魏福忠朝小太监微微抬头,小太监连忙叫人将宣纸拿出,这纸微微泛黄,被裁成了相同的小块,魏福忠似乎有一种怪癖,所有的东西必须相同大小,甚至连太监站的位置间隔都要相同。

“怎么试呢?”

阿呆觉得十分新奇,魏福忠却朝随从使了个眼色,继而对阿呆说:“你乖乖按咱家说的去做就好了。”

人群中走出另一名太监,圆滚滚的身子,像个水桶,他搬出一把长椅,阿呆被几个太监架着,推到椅子上睡下,太监将他的手脚绑住,胖太监按住他的头部。

“不是说试宣纸吗?怎么把我绑起来了?”

阿呆不明觉厉,难道试宣纸还要先把他给绑起来吗?却见魏福忠微笑道:“万事俱备,那我们便开始吧。”

小太监露出一丝阴森森的笑,把阿呆看得毛骨悚然,只见他将高丽纸沾水,贴在阿呆的口鼻处,又拿出第二层,也贴在了他的口鼻处……

枣树下的景暄和暗叫不好,阿呆哪里知道,这就是传说中的“贴纸闷毙”,专门由太监施行,犯人开始还通气,可是湿纸一张张贴上,一步步使人缺氧,最可怕的是,犯人的眼睛能看,耳朵能听,只是随着时间推移,窒息加剧,恐惧感不断加强,可以说,犯人是一点一点看着自己被折磨走向死亡的,当然,犯人最后会活活窒息而死。

想不到过了这些年,魏福忠的手段愈加毒辣,他不喜欢见血,却有一万种方法杀人于无形,这是比直接杀死他们更让人畏惧的。

阿呆的脸憋得通红,已经呈猪肝色,魏福忠眼中却露出一丝光,那丝光夹杂着疯狂、兴奋、阴郁、变态……这一瞬间,景暄和仿佛看到了一个恶魔。

不行,若是再这样下去,阿呆会被闷死的!

景暄和回想穿越后与阿呆的相处,两人不止有同袍之谊,甚至还出生入死过,阿呆虽然胆小,可是他为人憨厚耿直,做事一丝不苟,可以说,阿呆不仅是景暄和的下属,更是她最信任的同僚,所以,她自当挺身而出。

“魏公公,小人有要事禀报!”一声清朗的之音出现在魏福忠身后,魏福忠不由得向后望去,一名穿黛蓝色常服的少年推开人群,缓缓朝他走来。

阳光落在少年的身后,让他有种磊落的感觉,眼神明亮坚定,令人不可逼视,这一瞬间,仿佛万千的光华尽数落入了他的眸中。

“大胆!”小太监双手叉腰,挡在魏福忠面前。

“让他过来。”魏福忠淡淡道,心想,从这少年的打扮上看,应该是锦衣卫的人,他与锦衣卫指挥使周承恩向来面和心不和,可是同朝为官,却不好撕破脸。

小太监只得让开,愤恨地瞪了那少年一眼。

作男装打扮的景暄和快步走到阿呆身边,将他口鼻上的湿纸拿下,施礼道:“小人看管属下不利,惊扰了厂公,实在该死,可我这属下是个老好人,平常做了好事也不声张,这次他明明帮了厂公您一个大忙,却让您误会了。”

“哦?”魏福忠收了那丝光,他本对这少年擅自拿下湿纸的行为很不满,可听他这么一说,倒有些感兴趣了。

景暄和道:“厂公,刚才您小憩的时候,有一只蜘蛛向您爬来,您的随从没有注意,这蜘蛛就快爬到您身上了,多亏我这呆头呆脑的属下一撞,才将蜘蛛撞到了一旁。”

魏福忠没有说话,他身旁的小太监却高声道:“休得满口胡言,哪里有蜘蛛?分明就是你这不良人随口捏造!”

“这位公公,说话可要讲良心,你说我捏造,有什么证据?”景暄和看着那小太监,只觉得心中蔓延开酸意,她定了定心神,移开目光,说:“现在那蜘蛛,已经爬到那位公公身上了。”

景暄和一指,胖太监吓了一跳,只见自己的腿上正有一只蜘蛛缓缓向上爬,因为与衣服颜色相近,不仔细看竟没看出来。

胖太监腿都吓软了,拼命地将身上的蜘蛛抖了下来,这蜘蛛一看就是有毒,若是被咬一口,还不知会怎样。

“原来是误会一场啊。”魏福忠笑笑,抽了一口烟,烟雾缭绕中,他问景暄和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人名叫景暄和,现在锦衣卫当差。”她没有透露更多,只是面上挂出公式性的笑容。

“原来如此。”魏福忠摆摆手,道:“时间不早了,你去吧,不要耽误公务。”

“谢厂公开恩。”她隐去了笑容,却见魏福忠丝毫没有放开阿呆的意思,便试探着问道:“那我这属下?”

魏福忠说:“这世上有千百种人,有人恩怨分明,有人以德报怨,可咱家偏偏是另一种人,有恩不一定记得,若是结了仇,那可是必报无疑。”

“厂公这是什么意思?”

“这小吏先让咱家带回东厂吧,若是他命大,明日咱家自会派人送他回来。”

景暄和呼吸一滞,若是让魏福忠将阿呆带回东厂,还不知用什么方法处置他呢,绝对不行,可是现在她势单力薄,即使道理全在她这边,只要魏福忠说个不字,她又能如何?

“老大,这位公公刚才是和我闹着玩的,就让我和他去东厂吧,他绝对不会害我的。”阿呆到现在还为魏福忠说话。

“闭嘴。”景暄和撇过头,低声骂道,原来说人笨得去死是有道理的。

正在僵持中,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太监的长音。

“圣谕到——”

魏福忠听到这三个字,赶忙在小太监的搀扶下起身。

“魏公公,皇上午睡刚醒,好像染了些风寒,急着传魏公公回宫呢。”

“奴才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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