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竹排江中游,滔滔江水向东流,红星闪闪亮,照我去战斗……砸碎万恶的旧世界……”①
林有斌走到门口,一眼就看到林飞鱼躺在地上的竹席上,翘着小脚丫一边摇晃一边唱歌,手里还捧着一本小人书看得津津入味,连他来了都不知道。
他眉头一蹙训斥道:“瞧你坐没坐相站没站相,成何体统!你爸妈难道都不管你吗?”
一听到“林有病”的声音,林飞鱼跟打了鸡血一样从地上坐起来,却没想到头发夹在竹席里,扯得她龇牙咧嘴。
林有斌越发嫌弃,自顾走进来问:“你爸呢?”
林飞鱼摸了摸发麻的头皮:“在厨房。”
林有斌在椅子坐下,命令说:“去把你爸叫过来。”
林飞鱼偷偷瞪了他一眼,穿上鞋子飞快跑下楼:“爸爸,叔公家那个讨人厌的小叔来了。”
林有成把煮好的鸡蛋腐竹糖水倒进保温瓶里,又把一碗糖水推过去说:“拿去喝吧,已经不烫了,不过以后不能再说这样的话,知道了吗?”
林飞鱼看着糖水双眼发亮,乖巧说:“我知道,我只在爸爸面前说。”
林有成无奈一笑,提着保温瓶走出厨房。
林飞鱼三两口把糖水解决掉,从水缸里舀了一瓢水冲刷了一下就急匆匆往家跑。
她得回去战斗,砸碎万恶的“林有病”。
林有成进入客厅没有看到林有斌的人,立即就朝卧室走去,果然看到林有斌在里面,一只手放在衣柜上正要打开。
林有斌听到后面的响动,手快速缩回来,回头一脸坦然自若说:“二哥你回来了,我刚才看到有只蜘蛛往柜子里去,我就想开柜子把那蜘蛛赶出来。”
林有成面无表情看着他:“你过来做什么?”
林有斌回到客厅的椅子坐下:“二哥,我要结婚了,爸妈想让你陪我一起去海南求亲。”
两年前,林有斌想顶替林有成去罐头厂子弟学校教书,却被林有成给拒绝了,哪怕林老二夫妻放出狠话,说要跟他这个儿子断绝关系也没能让林有成改变心意,反而从此不踏进林家一步,林有斌在城里找不到工作,最终只能去海南下乡当知青。
林有斌去海南两年,得到了两样东西,一个是因为抢收农作物时吸入了粉尘导致的哮喘病,一个是公社书记女儿的爱。
林有斌外表斯文俊秀,嘴巴又会哄人,把那个姑娘哄得死心塌地非他不嫁,还哄得未来老丈人愿意拿钱给他回来广州买工作,当然前提是两人必须先领证结婚。
林有成说:“求亲这种大事自然要让你父母陪着去,我一个堂哥跟你过去,女方会以为你们不够重视他们。”
林有斌嬉皮笑脸道:“二哥,我来之前妈跟我说了,她说你要是不愿意,她就亲自过来求你。”
“你……你们!”
林有成霍地站起来,瞪着林有斌,垂在两侧的拳头攥紧了。
想起上次他生母跪在他面前的那个场景,林有成心中满腔悲怆,感觉喘不过气。
他又想起李兰之说的四个父母还不如一个都没有的话,痛苦、失望、愤怒,所有负面的情绪涌上心头,如狂风暴雨的海面剧烈翻腾。
这些人还要把他逼到什么时候才肯停止?
可所有的情绪在看到女儿的刹那,再次一一被压了下去,林有成冷冷问道:“什么时候去?”
林有斌对他这个反应一点也不意外,说:“大后天傍晚有班轮船从广州开往海南,二哥这边要是没问题的话,我们就坐这班去。”
林有成再次冷冷说:“我知道了。”
林有斌站起来:“对了,弟弟我还没有工作,这轮船的票钱还麻烦二哥帮我先垫付着,以后我再还给二哥。”
林有成胃部一阵阵痉挛。
叫他一起去求亲,不就是为了让他出钱,吃进去的东西怎么可能吐出来?
都说父母爱子女是天性,想他这一生,比别人多了一对父母,原是比别人幸福的事情,却没有一个爱他,兄友弟恭更是不存在,失望、悲哀仿佛滚雪球一样在林有成心里越滚越大。
林飞鱼眼尖看到爸爸紧握的拳头,于是倒了一杯水,又往里面加了一点料追了出去:“小叔,我刚才忘记给你倒水了。”
林有斌确实有些口渴了,接过杯子仰头喝下去说:“这水怎么味道怪怪的?”
“……”
林飞鱼心跳得很快,她第一次干这种事情。
林有斌没纠结太久,反而教训了起来:“以后对长辈说话要用您,别总是你你你的,没大没小!”
“嗯。”
林飞鱼应了一声,觉得这人真心讨厌。
朱六婶虽然也喜欢教训人,但她同时十分热心,不管哪个邻居有困难她都冲在最前面,可“林有病”是纯粹的恶人。
等林有斌一走,林飞鱼飞速跑回楼上,趴在小窗口上,等他从小窗口经过时,手里的小石头朝他身上用力砸过去。
“哪个兔崽子,给我出来!再不出来等我找到你,我扒了你的皮!”
林有斌被砸在太阳穴上,同时又被吓了一跳,整个人暴跳如雷。
林飞鱼趴在窗子口下,小手捂着嘴巴,听着心跳砰砰砰直跳,原来这就是做坏事的感觉,莫名有点刺激。
林有斌往楼上窗口扫了一圈,没看到人,低头却看到那个小石头上居然还团着一张纸条,于是弯腰捡起来展开一看,只见上面歪歪扭扭写着一行字——
“你个死扑街!”
林有斌怒发冲冠:“兔崽子,给我出来!!!”
他倒没觉得是林飞鱼,主要是他觉得林飞鱼没那个胆。
等林有斌骂骂咧咧走后,林飞鱼这才从小窗口冒出半个小脑袋,谁知却对上一双极黑的眼眸。
是江起慕。
“……”
林飞鱼立刻心虚了起来。
江起慕刚才该不会看到她砸人了?
他会不会去打小报告?
几分钟后,江家的门被人敲响,等江起慕出来开门却没看到有人,不过门口多了三颗大白兔奶糖和一张纸条。
他把东西捡起来,展开纸条,只见上面写着一行娟秀的字:“江同学,请你吃糖。”
没有署名。
但江起慕一眼就认出了那笔迹,想起刚才在对面窗口看到的半个躲躲藏藏的小脑袋,他一下子就明白过来了。
这三颗糖是用来贿赂他的。
这时,卧室里跑出来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女人,扎着两条麻花辫,歪头问江起慕道:“哥哥,谁来我们家了?”
江起慕回过神来说:“没有人来,妈妈你要吃糖吗?”
女人拍着手高兴地跳了起来:“好啊,好啊,卉卉最喜欢吃糖了。”
对面宿舍依稀传来脚步声,江起慕把纸条塞进口袋里,转身走回屋里,然后关上门。
林飞鱼颤颤兢兢等到天黑,发现江起慕没把大白兔奶糖还回来,这才眉眼弯弯抱着小被子进入梦乡。
现在他们是共犯了,这样她就不用担心江起慕会告发她。
她真是个小聪明。
当夜李兰之从车间回来已经很晚了,累得连洗澡都没有力气,林有成本想跟她说去海南的事情,但没说两句她就睡着了。
他只好给她盖上被子,到了第二天傍晚去送糖水的时候才跟她说了这事。
要是换成平时,李兰之肯定要发脾气,只是水果罐头大生产任务了一个月,她实在太累太困了:“那你早去早回。”
林有成点头:“我这一去短则五六天,多则七八天,你自己要顾着身体,别这么拼。”
旁边还有其他职工,李兰之觉得难为情,小声说:“知道了知道了,我会照顾好自己。”
林有成又说:“飞鱼那里我会给她足够的钱,她会照顾自己,要是她做错了什么,你多担当一点……”
李兰之不耐烦打断他:“好了好了,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不就怕你的宝贝女儿受委屈了,你别忘了飞鱼也是我的女儿,难道我还能吃了她不成?”
林有成推了推眼镜,轻声笑了起来:“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
李兰之再次打断:“总之你就放心吧,你走的时候你闺女是啥样,等你回来还是啥样,我保证不会亏待她,总行了吧?”
她一直想再生个儿子,这两年独生子女政策实行的范围越来越广了,她担心现在不生,后面再也生不了,可西药中药都吃了不少,肚子就是一直没有动静。
她心里自然没放下那个疙瘩,可她也十分了解林有成这人,别看平时温文尔雅的,可一旦下定决心,十头牛也没办法让他回头,所以她不敢赌。
有时候她也会想,其实没有儿子也没什么,主席不也说了,妇女能顶半边天,她作为一个女性,赚的不也没比男人差……
林有成这时出声打断了她的思绪,他看了看天色说:“六点半的船,我该走了。”
他们是双职工,两人一个月工资加起来差不多六十元,却买不起一只手表,他看天色的动作让她心里莫名有些酸楚,本想说等他回来给他买个手表,这次不要二手的,就要一手的,还必须上海牌的。
不过话到嘴边她又咽了回去,准备等买了后再告诉他,给他一个惊喜。
看李兰之依依不舍的样子,罗月娇忍不住揶揄说:“兰之别看了,再看眼睛都要掉下来了。”
其他人闻言哄笑起来。
李兰之脸瞬间红了,啐了她一口:“你少冤枉我,我刚才是在想事情。”
罗月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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