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二十一日一大早,晏同光就去衙门赴任,穿的是晏母新做的棉袄。

照晏母的意思,只要把带回来的棉花布料全给他做了,“你年轻,有功名,如今又去衙门当差,各处迎来送往的,很该有几套体面衣裳替换。”

晏同光不依,“娘,面子值几个钱儿呢?何苦打肿脸充胖子。若旁人因一件衣裳轻视我,想来也不值得往来,有甚可惜。百善孝为先,您若不先体面起来,叫外头人戳我脊梁骨呢,还有甚么前程可言,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晏母说不过他,心里也受用,便也半推半就给自己做了一身,只现在不舍得糟蹋,预备着过年穿。

却说晏同光到了衙门,一概文书都是提前办好的,只往吏房应个卯,签个字,领了腰牌就完了。

因他是刑房经书,日常少不得写写算算并抄写卷宗等,还可以从户房领对应的文房四宝。

衙门的人对外抠,对自己人却很有点大方,又因赵老三提前打过招呼,户房的铁公鸡们瞧着便有几分和善,给他东西后还挤眉弄眼的说:“使完了再来领。”

经常有人偷偷将衙门里使不完的四宝捎带回家,找机会换成银子。

反正花的不是他们的银子,送顺水人情这套大家都熟。

晏同光也不戳破,高高兴兴接过,只说改日请他们吃酒。

非亲非故的,只怕“改日”就要改到猴年马月,不过是场面客气话,对方听过一笑就完了,并不往心里去。

办完这些之后,晏同光就去刑房报道,赵老三自然在,屋子里还有其他几个经书、小书和代书,有年轻力壮的,也有白发苍苍不知做了多久,当年见过晏同光之父的。

赵老三将那些人的名称职务一一介绍过,晏同光在身后跟着一一拜见,用心记下,又当面自掏腰包从外面叫点心请大家吃。

“诸位叔伯兄长,我初来乍到,多有不足,少不得日后勤勉专注,还望诸位不弃,多多提点。”

既进了刑房,这刑房便与其他五房不同了,算自家人,要多些真心。

原本还有几人见晏同光这样年轻,一来就做经书压在自己头上,心中不是滋味。

可眼见他做得一套好场面,纵然吃味儿也不好表现出来,还有几个老资格的胡乱说些“你小时候我们还抱过你哩”的话,一时其乐融融。

刑房处理的是各类民间纠纷,常有双方各执一词僵持不下者,又或有罪案在身,家中希望轻判、脱罪者,少不得时时打点,即为油水所在,故而一旦有案子来,下头的小书和代书便罢了,经书们少不得明争暗斗。

晏同光知道自己没有资历,对衙门上下各处运转亦不熟悉,便不与众人相争,散了之后先去看些积年的案例和卷宗文书,又用领到的笔墨将现有的律法抄了几篇,决意尽快背熟。

见他把自己安排得妥妥当当,赵老三乐得清闲,转头与两个心腹商议起县上某个大户通奸一事。

“虽说有些个证据,但常言道捉奸捉双,既然没能捉奸在床,便有转还的余地……二十两就想把这事抹平?打发叫花子呢!弟兄们奔波跑腿儿鞋都废了几双!这点银子够做什么的?去,你这就叫人去传话……”

晏同光一面默背卷宗,一面穿插着竖起耳朵听些匪夷所思的民间轶事,过得十分充实,不知不觉就到了正午放饭。

他随赵老三一并出去,往食堂去的路上又遇见其他五房的人,赵老三挑着各处牌面人物分亲疏远近说了,晏同光赶紧记在心里。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衙门上下共有各等吏员数百人之巨,且不说出身、性情各异,为眼前利益撕得头破血流的也不在少数,若昏头转向分不清敌我,可是要吃大亏的。

正说着,忽听前方一阵嘈杂,一个四十来岁的干瘦汉子正带着几个人呼呼啦啦往这边走,沿途多有人问候,神色十分热切,甚至是谄媚,竟像个霸王。

晏同光飞快地在自己大脑里扒拉起来,再结合迄今为止听过的各种传闻,大胆猜测,此人应当就是吏房典吏牛旺。

虽说衙门里县令做主,但上位者其实并不在乎底层人员变更,只要有人给自己把事情办好了就行,而吏房主管各处排序、升迁,可以说在场众人的一半前程都挂在这牛旺身上,怨不得他们曲意逢迎。

果然就见赵老三远远冲着对方拱了拱手,“牛典吏。”

牛旺抱拳还礼,两只三角眼往晏同光身上一抹,似笑非笑,“这就是你那侄儿?他娘的,还真是一表人才。”

晏同光的眉心跳了一下。

以前父亲在时,他曾数次来衙门玩耍,当时年纪小,许多事情都记不清了,但好像当时确实曾见过这个牛旺,照年纪和资历推测,彼时他应该还只是经书,又不是一个房里的,所以与父亲不熟,自己也没什么印象,不好确定他日常说话是什么调调。

“见过牛典吏,”晏同光心里思绪翻滚,面上却笑吟吟的上前行礼,“托您照顾,未曾当面道谢。早便听说您的大名,端的能干,为人又豪爽仗义,最是真性情,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日后还请您多多关照。”

之前就是赵老三找牛旺联手写荐书,虽花了银子,但确实办成了事儿,所以这份谢也当得。

照理说听了这样的客套话,又受过好处,牛旺便该顺水推舟说些“都是一家人,不值一提”之类的回应,然后皆大欢喜。

不曾想牛旺盯着晏同光看了一瞬,突然咧开大嘴一笑,“既想谢,不如去庆喜楼摆一桌,兄弟们也热闹热闹。”

话音刚落,他身后几个亲信便笑嘻嘻说好。

很好,晏同光立刻就确定了,这厮方才言语粗鲁绝非偶然。

他想为难自己。

庆喜楼是本县数一数二的大酒楼,一桌像样的席面少说要三两起步,若真想“兄弟们一起热闹热闹”,必要酒水果品,至少十两才能尽兴。

哪怕之前牛旺与晏家不熟,既然写了荐书,就不可能不清楚自家的捉襟见肘。

退一万步说,即便自己拿得出,也有心请大家吃肉喝酒,可牛旺这样当众抢先提出,自己倒成了赶鸭子上架,哪怕花了银子出了血,也成了牛旺的功劳,大家只会念他的好……

晏同光不确定对方是否生性如此,专爱刁难新人,还是曾与父亲有什么过节……唯独有一点可以肯定,来者不善。

赵老三跟着笑几声,眼里却没多少笑意,“你是越活越倒退,跟个孩子讨吃的,也不害臊!”

“进了衙门哪里还有孩子,你我这个年纪的时候不早在衙门里打滚了?”牛旺呵呵几声,显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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