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医馆分东西两套房间,韩玉笙夫妻作为客人,住在西边的内室里,而主家理应住在东边。

韩玉笙那一嗓子喊下去,东边内室的门立即被推开了,露出一个年轻男子蓬头垢面睡眼惺忪的脸。那男子生了一头半长的卷发,不像是中原人,看着倒有些异邦风情。陈重熙随意理了理头发,小步跑到了姚复床前,一边斥责韩玉笙:“你能不能别咋咋呼呼的,本来不裂的伤口都给你吓裂了。”

陈重熙到底是专业的,拆开绷带看了两眼就下了结论,对着应瑕说:“没事,正常现象。绷带和止血药在一个抽屉里,夫人给他缠一缠好了。”

说着他还指指柜台。然后就打着哈欠去看方才被韩玉笙惊醒的那巴州幼儿的情况了。

应瑕在姚复肩膀上按了按,说:“你坐好别动,我去找绷带。”

接着她撤开手,绕到柜台底下翻找起来。

那柜台后面做的跟药柜子一样,密密麻麻全是抽屉,看的应瑕脑仁疼。他们开医馆里里外外挣了不少钱才是,怎的这么寒碜。

应瑕运气不错,只是随意拉开了两个抽屉,其中一个装的剪刀,另一个放的就是绷带。她把剪刀绷带一起拿了出来,走回姚复床边。

“今天下午能起营吗?”姚复一边张开胳膊,好叫应瑕缠绷带,一边微微偏着头问。

应瑕拿着药瓶子,苦恼地皱起眉头,随后拔开塞子,随便把药洒在了伤口上,才拿起一边的绷带开始缠绕。她全程沉默不语,一句话也不说。

最后一段布料被剪刀剪断,应瑕才说:“我又不是医师。”

姚复不想再耽搁时间了,可这伤口在路上难免崩裂感染,一不小心丢了命可就糟了。

陈重熙走到柜台后面,摸出纸笔,写了几张方子,递给那老妪嘱托她回到巴州照着方子给孩子抓药,又拿出来一些银钱塞给她。老妪推脱不过,感激涕零地抱着孩子出门去了。陈重熙才对着姚复说:“下午起营没问题,就是路上不要疾船快马奔波劳累,不然还得裂……”

“不走的快些,明日可到不了长沙。”姚复蹙着眉回望,“不过你叫什么来着?”

“呵呵呵……”陈重熙干笑起来,“陈重熙,字累冶。大人还是好好想想是命重要还是行军重要吧。”

姚复穿上应瑕递过来的外袍,转了个身,把腿放了下来,坐在床上,皱着眉问:“那伤口什么时候能好?”

“呃……”陈重熙举起一只手,掰着手指头数起来,“你要是静养,也许三四天五六天那样子?但要是不注意,十天半个月都好不了也可能……”

姚复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最后说:“十天半个月够屈郢打到我家了都。咱们马上回去,下午起营。”

说着他便要站起身来去拉应瑕:“走走走,咱们先结账。”

应瑕跟着他站起来,随口说:“结什么帐,咱们把他们带走不就行了。”

还伸出手指指了指陈重熙。陈重熙也迷惑抬头指指自己。

姚复手上慢慢卸了力气,眼神却是越来越亮。陈重熙看着姚复缓缓转过的脑袋和发亮的眼神,心里不住一阵发毛。果不其然,姚复大步走到柜台前,一把抓住了陈重熙的胳膊,问:“陈大夫、不,陈先生,你跟着我们军营走吧?”

陈重熙往后缩了缩脖子,摇了摇头。

姚复似乎也意识到自己方才失礼,方才把自己的手掌从对方的小臂上挪到手背,懊悔地说:“抱歉,我失礼了。我们营里恰好缺个军医,我开的分。俸禄一定比你坐诊赚得多。”

“哈哈哈,姚大人说笑了。”陈重熙心情稍微平复,脸上又挂上了微笑,“我们修道之人不追逐名利,一向随心而行。”

姚复眉头拧起,手上轻轻拍了拍陈重熙:“你说这话可就不对了。我这人呢,从来不信这些神神道道的东西。可我也明白,你们这些修道者,不最崇尚什么天下大义吗。我们行军,不也是为了天下大义?”

“小人才疏学浅,医术也不高明。”陈重熙按按往回抽手,但没挪动分毫。

柜台上放着一面水银镜,清澈透亮,从姚复的角度恰能看见应瑕的脸。后者给他使了个眼色,姚复再度笑起来:“陈先生实在谦逊。这汉昌城还能找到第二个比你医术高明的吗?”

陈重熙正欲继续推脱,却见应瑕往侧边走了两步,避开了镜子,冲着他比了个口型:“韩玉筝。”

一阵寒意瞬间从脊背渗进五脏六腑,又缓缓爬上天灵,陈重熙感到一阵无法抵御的寒冷,脸上的微笑僵硬了一瞬,随后他又眯起眼睛,笑说:“姚大人说的是。既然是追求大义,倒与心意相通了。既然如此,我马上和妻子去收拾行李,下午随着你们一起离开。”

紧接着陈重熙就甩开了姚复的手,跌跌撞撞进了内室。不多时里面就传来了啜泣声,有男人的,也有女人的。

陈重熙回到屋里就站不住了,一下跌坐在地上,只扶着桌子闷声哭泣。

韩玉筝一边抹着眼泪,一边轻轻拍着陈重熙的背。

“等尘埃落定,”陈重熙哭了一会儿,拿袖子抹抹脸,“我们就辞官,辞官回阖闾城去。”

轻飘飘一句“为了天下大义”,就要修道者抛弃本心,踩踏着上位者口中“不过是必要的牺牲”的尸骨,一步步走到鸟尽弓藏的地步。

“婚约。”韩玉筝蹲在地上,一开始落了泪之后便觉眼眶干涩,再也哭不出来,只吐出两个字。

陈重熙一捶桌子,脑袋也重重磕在桌沿上,不再说话了。

别人尚能脱身,可他们夫妻早与皇权牢牢捆绑在一起了,不能挣扎,无法逃脱,只能在无边的痛苦中徘徊。

韩玉筝站起来,开始收拾行军要用的东西。

一包银针,几味药材,足矣。

“他们怎么回事?”姚复不解地看着紧闭的房门,纳闷地问刚走到他身边的应瑕。

应瑕仍是一幅沉静的表情,幽黑的瞳仁似乎里藏着深不见底的海渊,她缓缓张开朱红的唇:

“谁知道呢。”

姚复忽然感觉身边的人从未认识过,她脸上那一抹微笑熟悉又陌生,温柔又狠厉,掺杂着嗜血的美艳。

“你威胁他们了?”姚复皱着眉问,上下审视着应瑕。

应瑕噙着那一抹笑,眼底也染上三分笑意,却带着一股难言的寒意,她微微抬头,说:“也许吧。你要责怪我吗?”

姚复第一次拥抱应瑕,他把下巴搭在对方肩上,沙哑着嗓音说:“不,我不会责怪你。”

除非是无法接受的背叛。

应瑕脸上的笑意更为浓郁。

到了下午起营的时候,姚复又穿上了作战时穿的铁甲,微笑着看着列阵的军士们。只是左等右等也不见陈重熙过来,不由有些担忧地俯首掀开马车的帘子,问里头坐着的应瑕:“他们不会跑了吧?”

“他们跑不了。”应瑕把一颗葡萄塞进嘴里,眼神都不曾分来一个,口中却淡然道。

姚复颔首,放下帘子,坐直了身子。

不多时,两道白衣出现在军营门口,这两人确实有一点司空谷那味,搞的仙风道骨的。姚复舔舔微微干裂的嘴唇,不作评价。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来的不止陈重熙夫妻两个,韩玉笙夫妻和陈屿灵都跟着过来了。

姚复举起剑示意,齐刷刷的军队分开一条道路,姚复骑着马走到前面去,看了韩玉笙一眼,问:“你们怎么也来了?”

陈重熙眼周红肿,看样子哭了不少,韩玉筝眼尾也微微泛红,大约也哭过了。倒是韩玉笙面色无异,反而笑着说:“我来毛遂自荐。”

姚复挑眉,问道:“可是我在武陵时未曾听过你博学多才的名声。”

“我是没有才名。但我不是自荐做谋士的。”韩玉笙继续笑着说,“我来自荐领兵。”

一说领兵,韩玉笙眼中甚至闪烁着兴奋的光彩。

一个政权的领主天天亲征也不是事,姚复早就在为此事发愁了,听到韩玉笙的话的确是高兴的。不过韩玉笙看着确是不甚强壮,也不知能不能上场打仗。

韩玉筝看了韩玉笙一眼,攥紧了手里的帕子。陈重熙拉了一下她的袖子,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按计划行事。”

韩玉笙笑说:“大人也以貌取人吗?兰陵王、韩子高貌若好女,不也能领兵入阵?”

“那你也做个面具戴在脸上好了。”姚复笑着调侃,又从腰间拿下一块兵符,丢给韩玉笙,“这是汉昌一万二千将士的兵符。为韩将军牵马!””

立刻有卫士为韩玉笙递上了成套的盔甲,又有人牵来一匹好马。韩玉笙没接盔甲,只接过马缰,对着姚复抱拳行礼:“承蒙姚大人恩情,韩某定不负所托。”

接着他便牵着马往营帐处走去。

姚复戴上兜鍪,扬起马鞭,喊道:“起营,往长沙去!”

“得令!”将士们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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