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跟着我做什么?”
张歧安正埋头赶路,猛然听到这声质问,脚步倏地一顿。他抬起头,便见谢令仪已然站在他面前,双手抱胸,杏眼瞪圆,眉梢间挂着三分不悦。
她站得很近,近到他伸手便能触到她的衣袖。
“我......”
他下意识后退两步,尽量拉开距离,同时强压下喉间的痒意。
“在下来给谢小姐道个歉。”
“道歉?”
谢令仪眉头微挑,原本积攒的一点气倒是散了些,她下颌微抬,毫不客气。
“那张大人说说,你哪错了?”
张歧安听她这样的语气,心里反倒松了口气。
还有救。
“在下......没错。”
谢令仪直接转身就走。
“容......谢小姐!”张歧安心里一慌,松开嗓子喊她,这么一来,压抑的咳声顿时止不住,报复性的翻涌而来。
谢令仪停下脚步,眉心狠蹙,转过身看着他。
张歧安腰已经佝偻,手扶在膝盖,脸色涨的通红,咳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就这样了,他还伸出手,拼命阻止谢令仪靠近。
“张大人,你这是在拿命逼我留下吗?病了就该赶紧回去喝药。”
“并......并非如此。”他深呼几口气,咳得颤抖的肩膀终于稍稍平复下来。
“今日......今日给你递柳枝之人,心思深沉。你今后万不可再与他接触。还有太子府牵涉到多方利益,今日你在宴席上的表现,已经引起不少人注意。”
“为今之计,你需得谨言慎行,凡事三思而后行。若有人借机挑事,你......”
他这番像是临终遗言的话,彻底惹怒了谢令仪。她不等对方说完,便贸然打断。
“若有人借机挑事,你又如何?张公子以为,你是以什么样的身份来跟我说这些话?”
“或者,”
她上前一步,逼近他,”我换个问法,咱们非亲非故,你凭什么,或者说,有什么资格和立场来对我说这些?”
张歧安被她逼得狼狈后退,薄唇张开又合上。
谢令仪见他沉默不语,目光愈发冷冽。
“难道我谢令仪蠢得不明白人心险恶,还需要你一个外人来提醒?”
她声音不大,话也轻飘飘的,可分量犹如千斤重锤,砸得张歧安连喘息都变得困难。他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颤抖,眼睛里闪过痛苦和挣扎,但终究没有反驳。
看吧,又是这样,谢令仪见状,笑得眼泪都流出来。
他明明知道她要的是什么,却吝啬的不肯再多说一句,哪怕是哄她开心的话。
虽说不合时宜,但此时,她脑子里竟出现了应奴的身影。
那个与对面的人长得一模一样的赝品。
精致的、听话的、不会违背她命令、花了她好多银子的赝品。
谢令仪望了一眼黑的见不到底的天,忽而问他。
“张大人,你可有什么兄弟?”
张歧安闻言有些诧异,但还是耐心道。
“我父母只生了我一个,家中并无其他兄弟。”想了想,他又补充,“堂兄弟也无。”
见他还想开口,谢令仪神色厌倦,挥手打断他的话。
“夜深了,张大人请回吧。如果张大人还是想不明白,我刚刚问的那些问题,往后我们之间,便没有再见面的必要了。”
她说完便走,毫不留恋,裙摆在风中划出凌厉的弧线。
张歧安站在原地,面无血色,嗓子干涩得像刀割。
这次却没人再停下来,皱着眉埋怨。
——
尚书府门前灯火通明,谢令仪一下马车,里面像是有所感应般,朱漆大门内忽地探出一个鬼头鬼脑的小脑袋。
那脑袋顶着一撮乱糟糟的发髻,圆眼滴溜溜地转。她见到谢令仪,立马欢喜的手舞足蹈。迈着小短腿跑出来,扑到谢令仪怀里,偷偷往她掌心塞了一颗糖。
谢令仪也半蹲着接住她,拿了糖,又使劲揉了一把她的肉脸,才慢慢牵她进去。
小短腿见到她,嘴就没闲着。
“大姐姐眼睛好红,谁欺负你了?跟念念说,念念让人打死他!”
“没有。”谢令仪把她头发抓的更乱,“念念都跟谁学的,整日喊打喊杀,这么晚了不睡觉,在这干嘛呀。”
“当然是在等大姐姐!”
谢令仪听到这个意料之中的答案,郁气一扫而空,心里美滋滋的,步子也轻快起来。
“不止是我,母亲也在哦。”
“嗯?叔母也在?”
谢令仪一愣,抬眼一看,果然看见何夫人站在影壁前,笑吟吟看着她们。
“大哥大嫂在堂屋,这鬼丫头下学了就吵着要见大姐姐,现在总算见到了,我也好带她回去歇息。”
“好。”谢令仪有些不好意思,“劳烦叔母了。”
“一家人,客气什么。”何夫人嗔怪道:”行了,快进去吧,别让大哥大嫂等急了。”
“好。”
——
堂屋内,烛火跳跃,映得四壁的木雕光影跃动。偌大的屋子静得出奇,连里头服侍的奴仆都被遣走了,屋内只剩下谢父谢母二人。
谢承坐在主座上,半阖着眼,手中把玩着一串沉香念珠。看见谢令仪进来,也只是稍抬了下眼皮。
冯氏站在他身后,有意打破沉默,便笑着道。
“容君来了,这身衣裳是新做的吧,看着就极为衬你,颜色既雅致又大方。”
谢令仪闻言,只轻声道了一声嗯。冯氏就又不知道说什么了,她低头理了理袖口,掩饰着尴尬。
她出身寒微,又一向嘴笨。一辈子吃斋念佛,谨小慎微,也没能讨的了丈夫与谢老妇人欢心。若不是谢家有家规,不许男子纳妾,只怕谢承也是要一房一房姬妾往家里抬的。
屋里烛火偶尔发出轻微的‘噼啪’声。谢承依旧四平八稳地坐着,沉香念珠在手中缓缓拨动。
谢令仪见状,规规矩矩站在堂中,朝他们行了一礼,他这才开口。
“回来了?”
“嗯。”
“宴席可还顺利?有没有出什么差池?”
“回父亲的话,并无什么差池。”谢令仪面不改色道。
谢承闻言,倏的睁开眼,“为父听说你今日拒了五皇子的柳枝?”
原来是五皇子。
谢令仪听不出他话里的喜怒,只得垂眸,谨慎解释。
“父亲明鉴。今日宴上,女儿确实拒了五皇子。只是当时不知他身份,女儿以为,席间不宜私受外物,以免惹人非议。”
谢承闻言,目光微沉,像是在掂量她这番话的可信度。片刻后,他才缓缓点头,沉声道。
“这事你做的不错,先起来吧。”
谢令仪身子半弯,腰部早已僵麻酸疼。听他这话,如蒙大赦,连忙起身,微微一抬手,将袖摆掩在身后,不动声色按了按酸痛的腰。
“只是可惜,今日未能见到太子。五皇子虽说是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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