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喜欢。”陆念安闷声道,话落后转过头,不去看兄长是何表情。

书房内氛围微妙,她本就是娇气的小姑娘,闹脾气时更让人捉摸不定。

所以对上自己这个妹妹时,陆祈总是很容易感到无奈。

“那便不喜欢。”陆祈很少强迫她什么,他只是无奈她的小脾气,但并不会强求她去改变想法。

喜欢本就强求不来。

角落处一张书桌,月光沉沉,笼住桌上的砚台笔枕,兄妹俩各怀心思。

陆念安想起少时第一次提笔取墨,是兄长教她写诚实。

彼时她已经在陆家呆了一年,可性子一点没变,她好像不太会拒绝别人,也不会说不字。

这一年,厨房为了照顾她的口味,时不时给她做一碗阳春面送来,听说下头的丫鬟说,这是她家乡的美食。

雪白的面条用白瓷碗装上,缀些翠绿的葱花提鲜,这是很漂亮的一碗面。

但坏就坏在,陆念安不吃葱。

她忍着不喜,也硬吃了小半年,便以为自己适应了。

直到有一天又发现不适,吃着吃着竟吐了出来,后来的几天仍旧反胃,厨房那边也吓得不清,一连几天都只敢让她喝素粥养胃。

诚实是让她直面于心。

那时陆祈教她写这二字,又告诉她不要试图欺骗自己。

哥哥总是一眼就将她看透。

下过雨的夜晚灌着风,门外的青竹便干脆将门关上,于是月光一并被挡在门外。

陆念安收回目光,仰起头看向兄长:“好吧,其实也没有不喜欢,哥哥要让她陪阿念玩吗?”

陆祈应了一声,只同她说知道了。

他知道什么?

陆念安张唇想问,刚开口却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她精力自幼便比不上旁人,今日玩了一天,此刻面容苍白,竟是站都站不稳。

陆祈领着她让她坐下,顺手倒了杯茶给她润嗓子。

哥哥总是一再迁就妹妹的。

此刻夜幕,室内只余下红烛的光芒,塌边立着一扇金丝点翠画屏,屏身用玉雕刻,映着莹润细腻的光泽。

陆念安坐在靠屏风的一边,肌肤白皙,竟比那玉还要惹眼。

此刻她捧起浅口茶杯,小口小口地抿着。

陆祈替她倒完茶,将茶壶放回原位,同她说:“下月初是公主生辰,宫宴应也邀了许多姑娘家,阿念去交几个喜欢的朋友如何?”

“哦。”陆念安勉为其难地应了声。

从门缝处钻进几丝风,将点燃的烛灯吹得摇晃,光影明灭,时候已经不早了。

陆祈送妹妹出去,临走前却见她偷偷揉眼睛。

“阿念怎这般黏人,”他失笑,有时也期盼她快些长大:“都及笄了还说两句就哭,这像什么话?”

陆念安性子娇,早些年的确是喜欢落泪的,长大以后收敛了许多。

此刻也只是揉揉眼睛。

可落在兄长眼底又成了哭鼻子,她不太高兴,埋怨道:“那你换个不黏人的妹妹行吗?”

那个林姐姐估计就挺乐意。

*

室内一片明亮,秋菊早已经备好了水和浴桶,只等小姐回来。

等待的间隙,她正摆弄陆念安的寝衣。

这是今天春新到的料子——细,软,滑。

再次以前,秋菊从没触过这般软的料子,刚触碰到时,她想用来制春衣应是极好的。

送去制衣的嬷嬷那儿,那嬷嬷却说这春料太透太软了,只适合做成寝衣,一次性裁了三套送来。

秋菊此刻缓慢将这料子抚平,但凡精贵物件,都需要人小心伺候,娇贵的很。

陆念安这时入了室内,她拖了鞋履,光脚踩在榆木地板上,秋菊便收了衣服去伺候她沐浴。

今日她却说要静一静,只独自呆在室内。

陆念安其实时常觉得心口闷,可能是兄长今夜提起了旁人,这感觉更甚,她总归是不高兴了。

临走前,秋菊见她失落,便走到角落,拿出火折子点燃了熏香,室内弥漫气一股浅淡的药香,是用来安神的。

热气和熏香将陆念安熏得晕晕乎乎,她眯起眼睛,昏昏沉沉的。

只泡了会儿,她套着柔软贴身的寝衣钻进裘被中,忽得想起前日里母亲没说完的话。

陆念安有些明白心口是为何不舒服了。

在她把哥哥只当成哥哥时,一切都很简单。

可经年累月,时事过迁,想法竟悄然改变。

她好像变成一个不太容易满足地姑娘。

陆念安只好压了压心口酸涩,努力让自己睡过去。

雨不知何时又开始往下蔓延,水珠沿着屋檐低落,啪嗒啪嗒——一整夜就这样流逝。

翌日清晨,秋菊端着银盆进屋,她进屋时陆念安还未醒来,秋菊拨开水青色纱幔,唤了她两声,将浇干的帕子递给她擦脸。

陆念安没睁眼,却迷迷糊糊地点头接过手帕。

此刻窗门紧闭,里屋内有些暗,秋菊瞧着她,总觉得她眼睛有些红,还没细看,小姐她却低下了头。

秋菊便不再管她,走到角落将窗户支起来透气,一边道:“小姐今早还是喝粥?”

支起窗户以后,室内瞬间敞亮了,陆念安下了床,她未穿鞋,因着这个坏习惯,闺房内总是铺着地毯。

柔软的狐毛是灰白,陆念安踩在上面,点头应了声好。

她喜甜,早膳总是用点心配上一碗甜粥。

秋菊出门,吩咐厨房那边将提前熬好粥送来,又折了几枝玉兰带回屋中。

室内一个喝粥一个插花,是寻常日子里最温馨的时刻,秋菊将花瓶立在几案上,一边细细叮嘱陆念安:“今日徐老师要来府上,小姐你抽空要将谱子看一看了,免得生疏。”

厨房送来的甜粥粘稠,陆念安百般聊赖地搅动,看见枣仁燕窝粘在一起,心下没由来有些心虚。

就像高门大户里养出来的姑娘,总要有一门拿得出手的才艺,陆念安也不意外,三年前,她众多乐器中选择了琴。

她许久未练琴了。

*

昨夜一场雨而过,清早随处可见手拿扫帚清理落叶的下人,落叶被集中在一起,堆成小山高。

等陆念安用完早膳,整座宅子的落叶已被清扫干净,石板上清澈透亮,微微湿润。

徐老师也到了后院,她是典型的水乡女子,嗓音柔,细,喜穿素净的长袍,今日来陆府时,还给陆念安带了一把新琴。

琴身是用极细腻的紫木而制,上了层漆以后,在日光下竟泛着浅浅的紫色光芒。

徐怀柔仔细调整好琴弦,这才将陆念安带到琴旁,她拉开圈椅,温柔地唤着她:“念念来试试新琴。”

这是陆念安学琴的第三年,可她实在没什么天赋。

此刻揉了揉额,大抵是昨日没睡好,她头仍旧晕乎,也没细看这琴。

耳边传来老师的鼓励,陆念安也是个期盼被老师夸奖的小姑娘,只好强打起精神,指尖触上琴弦往外勾。

她没怎么用力,弹出来的音调便也显得无力,简直松散到难听的地步。

陆念安皱起眉不解,用指尖再去勾那琴弦,她这回用了些力气,琴音未落下,视线却猛然一黑。

彻底昏迷以前,陆念安觉得自己听见了琴弦的断裂声,还有老师唤了她几声“念念”。

练琴的地方是一处露天庭院,寂静雅致,唯一的缺点是有些偏了。

陆念安平日里不喜太多人跟着,此刻昏了过去,周边也没有几人。

秋菊吓傻了,愣在原地不知所措,好在早有下人跑出院子去寻人。

*

翌日是个晴天,整个北院都泛着一股子苦涩,陆念安昏迷了一整天,醒来的第一件事是喝药。

这苦涩实在让人难受,她动了将药倒掉的冲动,一抬眸,对上兄长黑漆漆的眸子,陆念安立马转过手,忙灌了一大口。

她到底是惧他。

昨日太医院来了两个医师,替她施针以后她便退了烧,又说她不是什么大毛病,普通的寒气入体,睡一觉就能醒来。

架子床两边的水清色帘幔已经被拉开,陆念安靠在床边,一边咳一边喝药,纤弱无骨的指尖抵在胸口处,她难受极了,硬生生灌了一碗药,苍白的唇瓣也因此湿润了些。

陆祈接过空碗放在一旁。

他今日还有要紧事,本不该来北院,临走前,又忧思她会不会不乖——他果然不乖。

他看着她将药喝完才走。

用了药,她用衣袖掩着唇咳嗽,咳得眼角溢出泪花。

陆祈也不好受,这是他看着长大的妹妹,他总是念着她好的。

临走前,陆祈匆忙道:“下月的宫宴不想去便不去。”

这实在是意外之喜。

陆念安想,兄长实在是太了解她。

他此刻告诉她不必在去宫宴,使得她喝起素粥来都觉得泛甜。

正午时又用了一次药,秋菊盯着她喝完,将碗接过后随手搁在了红木柜上。

回头时,阳光倾斜散进室内,陆念安一头乌发沐在光影之下,两日未梳,有些毛躁。

秋菊拿来玉梳替她顺发,又同她念叨昨日的事情,一开口就先叹声气:“小姐,你昨日要将我吓到了。”

她话锋一转:“还好夫人很快就叫了大夫来,也一直守着你直到公子回府,公子进屋时,太医也跟着来了,好在没什么大问题。”

陆夫人上了年纪,现如今已很少在熬夜,但陆念安这身子,总惹人担忧。

陆念安听到这里时,低下头有些感动。

陆家人一直待她极好,自来了陆府,她便没受过委屈。

她不该不满足的。

陆念安呼出口气,忍了忍心头酸涩,告诉自己以后还是好好要听哥哥和母亲的话。

“……”

秋菊没注意到她出神,此时放下玉梳,她已将她的长发顺好,继续往下说着:“徐老师也被吓到了,临走前将琴留了下来——哦,还没同小姐说呢,那琴是大公子托她带回的,本就是给小姐的礼物。”

*

陆念安想起了这个礼物。

前些年冬日那会儿,她宅在家中看闲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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