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河巷是京城里有名的穷人巷,尽管是在上元佳节也是冷冷清清,巷子两边都是一些老旧的矮屋,从那些破败的门窗中透出点点烛光。孟晚歌小心看着脚下,跟在裴寂身后慢慢地走出这条安静的巷子。裴寂没有问她为什么要来这里,她也没问本来该在登月台上的裴寂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半盏茶后,眼前一片开阔。清河巷外面是碧云街,虽不如朱雀街繁华,却也是人声鼎沸,商铺林立。

“裴大人助我良多,无以为报。”孟晚歌双手将手中质地温润的佛珠呈上,“诚愿裴大人旦逢良辰,顺颂时宜。”

她现在不过是小小一个五品官员家里的庶女,实在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来谢裴寂,只能说两句漂亮话意思一下。这次也或许跟伯爵府那日一样,那个男人看着不像是好人,难说不是裴寂查什么查到了这里,她总不会自作多情到以为裴寂是专程来救她的。

裴寂站在阴影中,伸出一只修长干净,骨节分明的手取过孟晚歌手中的那串佛珠,只见那佛珠一离开孟晚歌的手,便有一颗轻颤起来。他缓缓捏住那颗颜色格外深的佛珠,垂眸看向孟晚歌,长长的睫毛垂下盖住了眸中的所有情绪。

孟晚歌抬头只能看到他嘴角含着一抹笑,听他轻声道:“温五小姐亦是。”

裴寂没有要从小巷阴影中走出来,孟晚歌想起秋月肯定在到处找自己也匆匆告别后转身离开。

看着她的背影慢慢消失在人群中后,裴寂才转身又走回巷子。不知道是哪个院子里传来一声犬吠,在这条阴暗又潮湿的暗巷中显得格外诡异,而裹上一身寒意的裴寂似乎并不在意,脚下的步子缓而稳,远远看去,像是从地狱走出来的悠闲鬼王。只是手上的那串佛珠被他缓缓拨弄,衬出他几分高洁来。

喧闹的街上无人知道在这条小巷子里发生了什么,孟晚歌解下脸上的面具后又回到了和秋月分开的地方。秋月正在四处张望,急得要跳脚,孟晚歌走到她身后,有心逗弄她一番,抬手拍了拍她的右肩后躲到了左边去。

秋月拎着一盒糕点,几乎转了个圈才看到站在左边,拿了一个狐狸面具笑盈盈看着她的孟晚歌,她故作恼羞道:“小姐,您吓死奴婢了。”

“您方才去哪儿了?奴婢找了您半天。”

孟晚歌将手中的面具举到脸上,又取下来,软绵绵道:“去买个了面具,时辰不早了,我们赶紧回去吧。”

二人原路返回,孟晚歌上了马车后又等了一会,其余几人才陆陆续续回来。顾华章看着人都齐了,便吩咐下人打道回府。

朱雀街离得本就不远,几辆马车没行多久在温宅门口停下来,车上的人还没下去,一个丫鬟匆匆跑到了顾华章的马车外,焦急道:“夫人,大事不好了。”

顾华章掀开车帘走出去,见丫鬟脸色不对,也跟着皱起眉头:“什么事?这么慌慌张张的。”

“是少爷,小少爷昏过去了。”

丫鬟的声音不低,其余车上的人全都听见了,首先下车的是温宜香。她看着比那丫鬟还着急,方才游玩的喜悦一下子全没了,她拉住丫鬟的手:“君哥儿怎么了?”

“少爷晚饭时还好好的,回房后一直在看书,期间也就喝过两次水,就在刚刚突然吵着肚子疼,生生疼昏了过去,老爷叫人去请了郎中,眼下还没到。”丫鬟一边往二姨娘林欢月的院子走,一边跟顾华章等人解释刚刚发生的一切。

温玉君今年才八岁,是温泽唯一的儿子,温泽一向将他看作眼珠子一般护着,生怕他出点什么意外。

没想到意外还是发生了。

温府上下这么紧张也不是没有道理,依孟晚歌所知,温泽其实前面还有两个儿子,分别是二姨娘三姨娘所生,可惜不知道是不是温泽上辈子造了什么孽,竟都没活成。从此温泽便对这个最小的儿子格外重视,他的吃穿用度全都要过问,才好好活到了八岁。

孟晚歌刚走进秋实院就听到了里面传来的哭声,林欢月估计已经哭了有一会,此刻听起来又悲又累。

“老爷,若是玉君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也活不成了。”

林欢月这话全落到了温宜香的耳朵里,原本就心神不宁的温宜香听后脸色更是惨白,顾不得平日里的端庄礼仪冲了进来。顾华章带着一行人也跟着走了进去,只见温玉君躺在床上,额间还冒出细汗,不难看出他此刻哪怕是昏睡过去依旧很痛苦。

温宜香刚跑过去就被跪坐在地上的林欢月抱住,她只愣愣地看了一眼床上的温玉君,又看向林欢月:“小娘,君哥儿他……”

“他什么事都不会有。”一旁的温泽一掌拍在案几上,看向门口的丫鬟,面上带着薄怒,“郎中怎么还没来!不是让你们去找了吗!”

一屋子的人被吓得不敢出声。

最后还是顾华章走上前去,抚了抚温泽的后背,柔声道:“老爷放宽心,玉君平日里生龙活虎最是康健,不会有事的。”

温泽一向对他这个夫人冷不下脸来,听她这么说后,烦乱的心稍稍平和了一些,但是看向温玉君的目光依旧满是担忧。屋子里明明还燃着火龙,却让人感受不到一点暖意,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来了,来了,郎中来了。”这时,门外有仆从喊了一句,孟晚歌一行人连忙给身后的人让出位置。

一个白胡子老头被温泽的贴身随从拽了进来,呼喊几句后看到床上的人,二话没说放下药箱就要上前去。他先是给温玉君把了把脉,又摇着头打开温玉君的嘴巴和眼睛,这样来回翻看了好几遍,将一屋子人的心都吊到了嗓子眼。

林欢月实在受不了,颤音问道:“大夫,我……我儿怎么样了?”

郎中捋了捋自己的胡须,叹了口气:“是石淋。”

“石淋?”温泽走过来。

“通俗来说,身体里长了石头,是气滞血瘀之症。小公子方才定是跳过,才让身体里的石头动了一下引起腰腹痛。”

林欢月眼巴巴地望着郎中:“身体里怎么会长石头呢?可有的治?”

“这个病怎么得的不好说,所幸症状并不重,待老夫写个方子煎服几日,石头排出便无大碍了。”郎中的话让温泽和林欢月皆松了口气,温宜香这才扶着林欢月站起来,那郎中转身走到外间的桌旁,拿出纸笔写了几个字后又抬起头来,看向床上的温玉君,“不过小公子如今多大了?”

“八岁了。”温宜香轻声答道。

郎中眯了眯眼睛,觉得有些不对劲,又走到床边摸了摸温玉君的手骨,这一动作牵起了温泽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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