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平六年八月二十五,北宛汗王冯栩入武原城觐见翊王元旻、以示臣服,并求娶大翊公主元昙。
朔门关以北,据地形建七座瓮城,一城叠一城。沉重的朔方门缓缓合上,少年率六百亲兵孤军深入。
少年率亲兵行至第四重瓮城之时,瓮城前后的门忽然猛地合上,墙头迅速架起数百弓弩,强弓张拉满月、弩床轮轴绞紧,箭头对准入城的一行人。
少年仰头往城楼看了一瞬,高声叱令:“翊王陛下在此,不得无礼,下马!”
旋身一跃,潇洒地跳下马背,卸下身后长弓、箭筒,腰间长刀短刀,一步步走向内城,对着偏南的那道城楼弯曲双膝,遥遥稽首下拜。
元旻坐在城楼上,淡漠地看着身侧容颜枯槁、神思恍惚的妹妹,冷声道:“元昙,看好了,什么都是有代价的。”
然后侧过头,对弓弩部指挥使叶骏微微颔首。叶骏会意,挥了挥手,传令兵高高扬起令旗。
元昙不由地绷紧了脊背,几声哀嚎在她喉咙里滚动,她紧闭双唇、不敢发出一丝声响,只攥紧拳头、不断颤栗,紧闭双目不忍直视。
令旗斩钉截铁地挥下。
霎时间,万箭齐发。
锐响破空,密集如雨的流矢纷纷钉入少年和亲卫的身体。
被那一箭射倒时,少年竭力仰起头,向城墙上的她挥了挥左臂。
隔得那么远,城楼上的人还是看清了他的左腕:白铜的跳脱,镯身錾刻着古老的北宛文字,连接处雕成含苞待放的雪莲。
严阵以待的一千武卒一拥而上,将受伤的少年及亲卫五花大绑,押进内城。
隐蝠卫簇拥着元旻,武卒营押着一百余名的俘虏,浩浩荡荡向南穿过三重瓮城,穿过宽阔的街道,走上建在半山腰的朔宁府边户都督府。
同一时间,怀戎大营点将台,谢朗从匆匆疾驰的纯钧手中接过虎符,点将怀戎、广宁、抚恩三郡郡尉,校场上是整装待发的五万轻骑。
“开边墙城门,出发!”
湛卢一路狂奔,在去望月关的半道追上了元晞一行人。是夜,沉睡中的宣正淼感觉颈部传来一阵寒意,睁开双眸,发现卧房内整整齐齐站着十几名武士,为首的那位正将长刀架在他脖子上。
元旻回都督府之后,命武卒将俘虏押在院外待审,想了想,又斥令天枢率隐蝠卫退离。
“朕要处理家事,尔等去书房三丈之外守着,非朕宣召,不得放任何人进来。”
看着隐蝠卫悄声散开,才拉了元昙进屋。搬了张椅子,背对书案坐下,冷冷注视着面前的幼妹。
“元昙,朕再问你一遍,七月十八,柘枝城究竟发生了何事?”
元昙跪在地上,脸色煞白,眸中泪光闪烁,却肩背挺直,直视着前方,一言不发。
元旻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闲闲地开口。
“傻孩子,别等了,朔门关不会被攻破。”
“武卒营已去捉拿宣氏逆党了。”
元昙身躯一震,猛然抬头、惊恐地望向他。
元旻唇角扬起嘲讽,从袖中取出一封血书:“朕即将抵达武原城时,有武卒营小卒拼死向我送信。”
“写信之人叫萧勖,向朕告发他的岳父宣正浩,勾结北宛逆王冯栩,欲向南封锁神武关,割让朔宁府并入北宛,使大翊失朔门、望月两大关隘,长城毁半。”
抵达武原县后,元晞旁敲侧击要见萧勖,果然被宣正浩百般推诿。后来元旻借各种饮宴夜游,引开大群宣氏子弟,同时密令隐蝠卫、进入宣正浩和宣正淼的书房卧房搜查,果真搜出他与冯栩往来密信。
元旻顿了顿,嗤笑道:“傻妹妹,这招暗度陈仓,朕十多年前就会用了。自古以来王不见王,哪个国君会傻到只带几百人就深入敌境?瓮城万箭齐发那会儿你装得挺辛苦,却不够像。”
“既有人扮作冯栩在城内吸引火力,他此时应该率大军在来朔门关的路上了吧。”
“宣庆三郡的骑兵正领命从后路追击他们、截断粮草供给。”
元昙挺直的脊背一点点瘫软下去,木然仰着头,眸中涣散了神采。
元旻又对门外武卒吩咐:“带进来。”
书房门“嘎吱”开了又合上,武卒搀着刚刚被救出的瘦削少年走进来,他浑身并无伤痕,只是眼睛有些畏光、精神不大好。
少年穿一身黑色短打,低埋着头单膝跪地:“末将萧勖拜见陛下,王上万年!”
元旻一瞬不瞬盯着元昙:“元昙,好生听着,你不惜一切、哪怕叛国也要维护的情郎,承诺了宣正浩什么?”
“萧勖,讲!”
萧勖头埋得更低,恭声道:“冯栩承诺,封宣氏为侯,世代罔替,赐丹书铁券,还有……”
他小心翼翼瞄着元昙,迟疑道:“娶宣氏女为阏氏,往下三代,北宛阏氏皆出自宣氏一族。”
沉默的元昙身躯晃了晃,难以置信地望向萧勖,眼中泪花浮动,流下两行泪水。
元旻冷笑:“你给阿英那封求救信,冯栩替你换过吧。你真当他是替你谋求退路?”
“不过是诱我们迎你入城,不然他这出痴心追妻、不惜俯首称臣的大戏如何唱?”
元昙的头和双手无力垂下,就那样木楞地跪在原地。许久之后,忽然从喉咙挤出一声哀嚎,飞快膝行几步,蓄足力量,一头撞向元旻身后的青玉书案。
元旻想也未想、伸臂拦住她,用力一甩将她扔开,蹙眉低叱:“朕不会伤害你,你也不要寻死觅活。”
“十一年前,父王授朕东宫令时,要求朕先进太庙、再入凰羽寺,对列祖列宗、皇天后土发下毒誓,无论崔夫人之后代犯下如何滔天大罪,都必须令其善终。”
元旻娓娓说着,冷漠地瞥向她,却倏然惊呆了。
只见她颤抖着弓起腰身、紧紧捂住小腹、满头是汗,眸中蓄满泪花、却一声未吭,满眼恐惧和乞求,定定望着他。
方才他那一扔,竟摔得元昙动了胎气。
元旻一惊,怒气消减了些:“寻死觅活的时候,倒不曾想过孩子?”
元昙泪如雨下,哀求地看向他,呜咽道:“这是阿彬的骨血,求你救救他,四哥……四哥……”
元旻听着一声声“四哥”,心肠软了几分,赶紧将她打横抱起,一边走向屏风后,一边吩咐萧勖:“快去叫大夫。”
身后的萧勖恭声领命,慢慢站起来,忽然扬了扬手。
元旻察觉背后风声有异,条件反射地侧身避让,却因抱着元昙慢了半分,脊背传来一股剧痛。飞来之物已刺破衣衫,深深钉入他的后背。
紧接着,刀光如虹影在空中连翩舞来。
他一边忍着痛、竭力闪避着,一边抱着元昙大步流星往里走。
电光火石间,他感觉前胸猛地一震,一道细锐的劲力射进心口,贴肉处有什么东西应声碎裂。那股力量却未消失,挟着寒气刺进了他的胸腔。
清脆的撞击声,是碎了的护心镜摔到水磨石的地面;还有声沉滞的“咔哒”,是放在贴肉处香囊内的琥珀翠裂了。
怀中的元昙仍是满脸泪痕,怯弱可怜的模样。
她的左手向内蜷着,手腕紧贴在他胸口,那枚她从不离身、美丽精巧的银跳脱,已弹出一根长达三寸、形如狼牙的尖刺,散发着诡异的幽蓝寒芒,一见便知淬了剧毒。
尖刺贯穿衣袍、碎了的护心镜、破了的香袋、裂开的琥珀翠,刺进他的胸膛。
说时迟那时快,元旻马上将她扔开,同时伸脚将一个圆凳踢飞,迎向身后破空而来的刀风。
萧勖趋步往前,挥臂甩出一道霜雪冷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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