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折竹猛然看向狱卒,“他在这里,又是谁杀了段落?!”
可狱卒只眼神空洞地看着他,随后无力倒下。
“咻!”
闻折竹闻声再看,寒芒已至眼前。
闻折竹展开折扇,铁刺刮过枪尖,刺耳声响刮得人心中焦躁。
柳如烟眼神一厉,拔剑杀向褚爻。
季知禅调转枪头,行若鬼魅,眨眼间越过闻折竹。
“当!”
枪剑相击,一触即分。
柳如烟手臂被震得麻木,眼见季知禅就要再次杀来,闻折竹甩出折扇,季知禅横枪格挡,只一瞬的停顿,闻折竹已赶至身前。
“我拦住他!”
褚爻在听到剑出鞘之时,盲杖重重点地,声似巨石压下,却不知压在何人心头。
“咔咔……咔嚓。”
柳如烟斩去木杖,褚爻扬手抛去断木,后撤一步,忽地仰倒。
柳如烟挥剑再刺,却刺了个空。
褚爻的身影突兀地从眼前消失,柳如烟垂眸,见她不住下坠,坠入凭空出现的地道。
柳如烟当即再刺。
翟夫人在褚爻腰间一揽,脚尖轻点台阶,举剑上挑。
褚爻在翟夫人臂弯滚了一圈,稳稳落地。
季知禅绞去折扇,越过闻折竹杀向柳如烟。
长枪撕裂空气,风吹得柳如烟的发丝向前飞舞,倏忽之间,枪剑铮鸣。
柳如烟旋身横剑,剑身堪堪抵住辟邪枪尖,被巨力冲击得节节败退。
柳如烟半只脚踩在地道的边缘,摇摇欲坠。
一柄长剑从幽暗密道中杀出,贯穿柳如烟的胸膛,将他支在九泉之上。
“嗤!”
翟夫人断然拔剑,柳如烟落入地狱。
“咚!”
柳如烟倒摔在地道的台阶上,见到季知禅平静的面容,翟夫人退去麻木的畅快神情,褚爻挂在嘴角的讽刺笑意。
柳如烟死死盯住褚爻,嘴唇翕动,顷刻溢出鲜血,遏住他所有声响。
褚爻在两人完全颠倒的视野中垂首,视线并不与其相接。
柳如烟瞳孔上移,努力去够一个盲人不知落在何处的目光,死鱼般翻出的大片眼白上爬满红色血丝,如同肌肤上的裂纹。
失血与窒息不住削弱他的感官,整个人都似飘在空中,柳如烟挣扎着想落回地面,可为什么,为什么——
濒死之际,他脑中所有念头,都在嘲声中销声匿影。
“请使君,为家族赴死。”
“柳如烟!”
闻折竹见其身死,萌生退意,舞着折扇退向庭院。
褚爻高声提醒:“别让他走!”
季知禅朝密道内递去一眼,确认褚爻无事后,又杀回人群之中。
褚爻失去探路的工具,磕磕绊绊地步上台阶,踢到柔软的尸体,停在原地踌躇。
翟夫人抹了一名府兵的脖子,瞥见被尸体拦路的褚爻,飞下密道,将她捞上地面。
褚爻被转得背朝翟夫人,又被她带着在空中整整转了一圈才脚踏实地,褚爻有理由怀疑,翟夫人完全是就上次没能杀掉柳如烟一事,报复自己。
“夫人的轻功真是顶顶好……呕……”
翟夫人扬起明艳笑意,连一身素衣都被染得鲜活,仿佛回到了鲜衣怒马少年时。
眩晕带来的作呕感被朗笑稀释,褚爻扶住她的手臂道:“印册。”
翟夫人拍了拍她的背,“站稳。”
闻折竹将季知禅带到人堆里,季知禅却跟砍瓜切菜一般,府兵在他手上走不过两招。
闻折竹心知走不掉,回身杀向翟夫人。
闻折竹折扇脱手而出,众人皆以为他要夺印册,哪知他虚晃一招,袭向褚爻。
“当心!”
翟夫人打开折扇,再要去接褚爻已经来不及。
褚爻不辨方向,直接朝前腾空跃起。
闻折竹惊愕睁眼,看她从头顶掠过,脚步急停,蹬地向上抓去。
季知禅杀出重围,飞身接住褚爻,长枪上撩,直直停在闻折竹喉间。
“你竟还会轻功?”翟夫人挑眉,捧着绥州牧的印册上前,“怎么不自己飞上来?”
褚爻扶着额头,又回忆起方才的眩晕感,“要是飞上来撞到顶,谁给我付诊金?”
翟夫人又笑了起来。
几人在乱战中谈笑,不消片刻,厮杀已停。
褚爻听到接踵而至的脚步声,扬声道:“府中遭逢段氏贼人袭击,幸得闻少主相助——”
闻折竹震惊转头,季知禅“唰”地一下收回长枪,枪尖堪堪擦过他的脖颈,留下丝线般的痕迹,豆大血珠从中溢出,几乎感觉不到痛意。
翟清带着一众文武官员步入内院,接着褚爻的话道:“多谢闻少主阻击贼人。”
闻折竹手掌握拳,紧了又紧,最终没有多说什么。
褚爻取过印册,“绥州牧柳如烟死于贼人剑下,下官闻使君遗命,州牧之位转交前任绥州牧明宜之子。
“介其年少,由翟夫人代领州牧一职。”
官员们大骇,“州牧之位,岂可由……”
翟夫人拿回印册,走出寝室。
“谁有异议?”
数人或皱眉、或上前、或拱手,翟夫人扫过他们身后之人,官员中悄无声息地分出两泾。
“好。”翟夫人勾唇,“翟清。”
翟清打了个响指。
“什么……嗬!”
匕首穿破咽喉,最前方的一众反对者尚未来得及逃窜,尽数死于明宜旧部之手。
后方无异者面露惊恐,抖擞着后退。
翟夫人冲着旧部抬颌,“都是州牧府的要员,还不快去安抚诸君?”
旧部们两两架着一位官员离开内院,尘埃落定。
——
清风徐来,吹散庭间
扶疏花木,淡黄花瓣簌簌落下,和着秋日暖阳铺满几案。
褚爻抿了一口清酒,浮在水面的桂花顺势进入她口中,醇厚酒香在味蕾上炸开,留下清甜的余韵。
季知禅取走烤好的肉串,为防香料抖落,季知禅一手将其递到褚爻嘴边,一手接在底下。
褚爻进食时,下巴落至季知禅手心。
而季知禅每次都假装无意地用指尖拂过褚爻的下颌。
翟清看着两人旁若无人的亲热,恶狠狠地撕下一块肉。
褚爻进食缓慢,咬走最上面一块肉后,半晌才会吃下一口。
季知禅在这个时间里,将余下的吃进自己肚子,等褚爻腮帮子瘪下去,再从炉上取新的一串。
褚爻虽疑惑每一块肉都在竹签的顶端,吃起来毫不费力,但她只以为是季知禅将余下的都推到了高处。
翟清从被忽视的恼怒到面无表情地盯着两人,独自饮酒。
他看了一眼视线虽也落在两人身上,但并不聚焦的闻折竹,又觉忍无可忍。
“砰!”
酒杯重重砸在案上,褚爻朝声音传来的方向微微侧头,很快又被季知禅送来肉串引走了注意。
翟清深吸一口气,转过身用刀扇敲打闻折竹身前几案。
“吃啊!”
闻折竹一直阴沉地盯着褚爻,对香气四溢的烤肉毫无兴趣。
褚爻也问:“闻少主怎么不吃,是菜肴不合胃口吗?”
翟清火上浇油:“他有个屁的胃口。”
翟清说着,自己先笑了起来,闻折竹的面色却更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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