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时至小雪
“阿娘,您去布行了?”
“我没去布行。”蒋珍娘抖了抖手上的绸料,往苏芷寒身上比划:“这是三娘子赏我的,我瞧着这料子衬你的肤色。”
紧接着蒋珍娘把布料放回桌上,扯出软尺给苏芷寒量身量:“唔……寒姐儿长高了,明年你还能长呢。”
“这样吧,阿娘明天去市场里买些布料和棉花,给你做件新年穿的袄子,剩下的绸子给你再做条春日穿的百褶裙,你说好不好?”
“给我做衣服干啥子?我在灶房里用不着穿多好的衣裳,倒是阿娘您给自己多做两件吧。”苏芷寒摇了摇头,兴趣缺缺。
大厨房里本就日日油烟,着实糟蹋衣服,更何况最近还多了个活计:腌菜。
有句俗话:小雪腌菜,大雪腌肉。
随着气温急降,天气干燥,制作腌品的好时节也终于到了。
大厨房里进了大量蔬菜瓜果,许娘子领着众人开始准备冬日要用的各种泡菜、咸菜和酱菜。
那股味儿都能把人腌入味了,更不用说染上酱汁就能直接毁了一件衣裳。别说年轻爱俏的厨婢们,就是要脸面的管事妈妈们也把好衣裳藏起,捡着旧的细布衣服穿着,免得糟蹋衣服。
再说比起自己,已进了三娘子院子的蒋珍娘,更要穿得光鲜体面些,以免让人看不起,反而丢了三娘子的脸面。
苏芷寒说出心中顾虑,不过蒋珍娘却是别的想法:“院里针线房的妈妈已给我量了身量,重新做了衣衫,过两日便能拿到手了。”
主子院里的男仆、婢女到婆子都与外院不同,都有各自的衣裳服饰,就连发饰和鞋袜都有相应的颜色规定。
蒋珍娘刚进院里,针线房便给她量了尺寸,抓紧时间做衣服去了。
至于三娘子赏给她的,那都是做的私底下穿的衣裳。蒋珍娘把布料往苏芷寒身上比划着,不容置喙,口气坚定道:“穿不穿那是另一码事,但旁人有的咱们寒姐儿也得有。”
她家女儿懂事,从不问她要钱买簪子发饰,买零嘴吃食,要新衣新鞋,还一个劲儿的赚钱,有好的都先给她用。
直到去了三娘子院里,蒋珍娘与那些小丫鬟处了两日,才发现那些小丫鬟也是与寒姐儿一般的岁数,各个打扮得精致细巧,凑一块儿说的都是彼此的针线活,时下流行的花纹与玩具。
蒋珍娘拿了赏赐,便打定主意,准备要给女儿做件新衣裳。
苏芷寒闻言,心里软软的,声音也不免软了下来:“那我和阿娘……一人一件,就当是亲子装。”
“亲子……装?”
“对,咱们穿得一模一样,多好看,旁人一看就晓得咱们是一家人。”
“那府里的衣服”不也是?
“才不一样呢!”苏芷寒打断蒋珍娘的话,拿着绸子比划:“用这绸子做咱们母女俩独一无二的衣服,袖口拼个湖蓝色的绸子?再绣点小花?又或是买一匹绢料,直接做成百褶裙……”
在苏芷寒的描述下,蒋珍娘很快败下阵来,同意了苏芷寒的要求,准备把缎子留着做两条裙子,再买两匹细布做上身的衣裳,等到开春便穿出去逛逛,教人看看她们这套亲子装。
苏芷寒解决这桩事,抬眸望向屋里多出来的其他物件:“说起来,阿娘怎么得了这么多的赏赐?可是出什么事了?”
“这还得感谢王婆子。”
“?”苏芷寒面露疑色,等蒋珍娘说完来龙去脉以后她的疑惑非但没有减少,而且还越发多了。
受了惊吓,为了安抚蒋珍娘才赏赐的?
苏芷寒瞅着屋子里的物件,不由地嘀咕道:“这……会不会多了点?”
刚进院里做事那天,便赏了一波,今日又赏了一波。
蒋珍娘摇摇头:“我听三娘子院里的人说,三娘子素来大方宽厚,常常赏赐的。”
可这也太勤快了些,太多了一些!
苏芷寒听蒋珍娘说着今日拿到的赏赐,除去她手里拿着的这匹绸子外,桌上还摆着另外一匹细布,瞧着花色应当也值个一贯钱。
另有两颗香橘、两颗石榴和半只烧鹅。
那一对香橘,因其香味浓郁,芬芳扑鼻,色泽金灿,京城人常唤作香橘,其实来自平江府,一对便要两贯,还有价无市,无门路者很难买到。
苏芷寒晓得这香橘的来历,还是因吴妈妈的女儿也得了赏,教吴妈妈甚是得意,在大厨房里吹嘘了一盏茶才罢休。
可她得的香橘,还只是一个,就吴妈妈的话语描述似乎尺寸也要比眼前的小许多。
另有一对石榴,虽然石榴比起香橘要稍稍价贱一些,但瞧其外皮红润,果型混圆,轻轻撕扯开外皮,里面的果籽饱满如粒粒红宝石,想来也并非凡物,价格定是不菲。
而后还有两枚银锭子。
苏芷寒的目光滑过银锭,倒不是她对银钱无所谓,而是一股浓烈香气从蒸笼里直直窜出,霸道地冲入她的鼻腔中,将她的心神思绪尽数揽去。
蒋珍娘把散乱在桌上的绸子和细布折好放到箱子里,而后走到炉子旁。
在苏芷寒回来以前,蒋珍娘便把烧鹅放到笼里热了热,此时掀开锅盖,伴随着溢散而出的茫茫白雾,浓烈的香味也直直窜出,激得苏芷寒头皮发麻,口齿生津。
“这味儿,忒霸道了。”蒋珍娘有好多年没吃到过这般的好物,嗅着味儿直吞口水。
她忙把热好的烧鹅挪到桌上,先拧下大鹅腿送到苏芷寒手里,接着再拧下一大块鹅翅:“还愣着做什么?快趁热尝尝。”
“我就想……今日灶房里并没有提起做烧鹅?”苏芷寒下意识回答道。
制作烧鹅烤鸭等物要用的是大炉灶,这般的炉灶价格不菲且占地方,同时油烟重气味重,侯府里也只有大厨房里备着。
既然大厨房里没有做烧鹅,那这只烧鹅应当是从外面酒楼里买的?虽不晓得是谁家的,但三娘子能用的定然是大酒楼里做的吃食,起码也得小几百文吧?
苏芷寒一口咬下去,被锁在那薄薄外皮之下的汁水登时喷涌而出,几乎要顺着唇角落下去。
她急急弯腰,拿着汗巾子去抹,嘴里还不忘继续咀嚼。鹅肉肥美香软,带着果木碳烤的香气,苏芷寒细细分辨,隐约觉得像是荔枝木的风味。
当下荔枝盛产于福建,另外还有四川等地也有种植,不过在京城周遭却是少见。
因此要用荔枝木来烤制烧鹅,那些木材必须千里迢迢运送而至,即便本来价贱,这般折腾之后也是价值连城。
若真是用荔枝木烤制而成,那这份烧鹅的身价恐怕又要翻一翻,不!翻上三倍都有可能。
苏芷寒惊叹的同时,又忍不住再咬了口烧鹅。这还是她穿越以后头回吃到烧鹅,醇厚的肉香在舌尖不断迸发,因蒸制而稍稍变软的鹅皮油润,肉汁馥郁,裹挟着果木的清香和炙热,一股脑儿冲入胸腹之间。
“真好吃。”
“这也太好吃了。”
蒋珍娘的感叹不绝于耳,吃完一整个鹅翅,又舔了舔手指,连最后一滴鹅油都不放过。
她舍不得一口气吃完,用罩子罩上,准备剩下的明日再用。
蒋珍娘虽是这么想着,但一双眼儿总是没办法从烧鹅上挪开。她咽了下口水,又与苏芷寒感叹道:“进了三娘子院,果然就是不一样,怪不得这么多人磨尖了脑袋想往屋里钻,瞅瞅这才几日咱们就拿了这么多的赏赐。”
“寒姐儿啊,你听阿娘的劝。”
“甭想外面那些生意了,好好在灶房里学手艺。”蒋珍娘前面觉得做生意来钱快,可直到进了三娘子院子才晓得府里的生活和外头生活的区别:“往后三娘子院里小灶房缺人,又或是四姑娘院里要选人了,阿娘也好使使力气,教你也进去。”
苏芷寒闻言,心里说不上什么滋味,她晓得阿娘是好心,光是摆在跟前的这些东西,总价值已超过了他们这些日子贩卖豆干等物赚到的银钱。
更何况蒋珍娘说得没错,外头不知道多少人削尖了脑袋想往侯府门里钻。
要不是蒋珍娘与忠勇侯府曾有一段过往,母女俩自愿卖身也卖不到府里。
瞧瞧蒋珍娘才刚进院子,便得了这么多的赏赐。且不说得势的管事妈妈,背靠主子的势力,在外呼风唤雨,寻常官吏也得给些面子。
而一等二等的丫鬟,他们的日子也远比寻常百姓要好得多,只需努力几年便能攒下足够的银钱,置买房屋,安顿家人。若是能被主子看重,说不定还能成了郎君房里的通房妾室,从此跨越阶级,有个一儿半女,后半生也有了着落。
饶是苏芷寒晓得富贵后面藏着的残酷陷阱,晓得为人奴婢便是将身家性命交予主家之手,全靠赌主家善良,全靠赌主家能一直富贵,可瞧着这般大手笔的赏赐时,也是忍不住心动了一下。
随之而来的,便是不安。
不过是刚进院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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