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兴起、口头上聊聊的婚事,经此波折还能继续,宣正浩一愣,颤颤伸手接过:“多谢陛下宽仁。”
元旻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眼圈发红:“五年前表舅挥师南下拥立之恩,朕永世难忘。这些天处置了表舅,朕心里很是过意不去。”
“雷霆雨露皆是天恩”,宣正浩忙替他斟满,又举杯去敬他,“本就是微臣之过,国有国法、军有军规,陛下待臣已经很宽仁了,臣心悦诚服!”
元旻摇摇头,笑容温煦:“此事怪不得表舅,那苻洵狡狯至极。说来忏愧,朕早些年都在他手下吃过亏。”
宣正浩一惊,怔愣注视着眼前的年轻君主,一直以来,他年少才高、气宇轩昂,又喜怒不形于色,此刻眼角眉梢却尽显疲惫。宣正浩蓦地意识到,这看似无比强大的国君,才二十五岁啊。
“表舅啊……实不相瞒,北有大宛、西有荣国,咱们的国家正值危难之际”,元旻支颐歪坐、乱了仪态,唉声叹气,“宣氏为大翊镇守国门千载有余,朕不依靠你们,还能依靠谁?”
“疆域辽阔、兵多将广如大翊,无论是哪个国家举兵侵袭,朕都不怕”,元旻喝得微醺、声音略带沙哑,“朕怕的这些臣子将领人心不齐、一盘散沙,你们都是朕亲手擢拔的将领,朕希望兄弟、父子、世家、寒门全都能拧成一股绳。”
宣正浩想到自己与宣正淼那些过节,顿觉也算不得什么,忙不迭给二人斟满,继续敬酒:“臣谢陛下肺腑之言,陛下让五弟回武原,是对宣氏的爱重。”
又忏愧道:“此次调兵失当,幸王后殿下驰援及时,未成弥天大祸,否则臣万死难赎其过啊。”
元旻唇角扬起温柔笑意,迷离醉眼有泪光浮动:“前年秋天,也是在这儿,朕抵死不纳妃嫔……朕知道你们想什么,都私下揣测朕惧内。此时此刻,表舅可知晓了?”
宣正浩想到此前卯足了劲、往这对生死与共的伉俪之间塞人,颇为过意不去,附和道:“得妻如此,夫复何求?臣此时方知陛下故剑情深。”
元旻不等他倒酒,自斟自饮起来:“阿英自跟随朕,从十四岁起,颠沛流离、饱经风霜、刀山火海都不知走了几遭,安生日子没过几天,又替朕生儿育女、执掌中馈、操心国事军务……”
“朕若负了她,与禽兽何异,如此忘恩负义的凉薄君主,尔等还敢追随么?”
悠悠说话间,迷离的双眸却已静静注视着他,似笑非笑。
宣正浩叹了口气,不知如何作答,先前被屡次拒婚的尴尬,被打、被贬、被罚的微恼已荡然无存,正酝酿语句,却听门外侍婢施礼:“王后娘娘千秋!”
元旻身形微微摇晃地站起来,抬手止住他:“表舅忠直,不善言辞……朕都懂,阿英来了……表舅不必多礼,都先歇息罢。”
宣正浩还未反应过来,元旻已踉踉跄跄走到门口,侍婢忙拉开房门。
穿着浅紫撒花襦裙的舜英静静等在门外,他伸手揽住她肩头、半靠在她身上,她一手挽住他臂弯、一手扶住他后腰,动作娴熟得像已经历过千万遍。
夜风中遥遥传来元旻的呓语:“朕就喜欢惧内,朕就乐意像这样、被阿英管束一辈子。”
仆从、侍卫统统搭不上手,就这样呆愣地看着他们在夜风中走远,毫不避讳、亲密无间。不像分掌权柄的国君和王后,更像恩爱不疑的寻常夫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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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酒汤还喝不喝?”舜英从门外接过冒着热气的汤,放到床前小几。
元旻:“我的酒量你还不清楚?”
舜英一想也是,今夜与宣正浩的这一场对酌,以他的酒量来说,还不到三分醉。回想元璟曾说他是“黑心种子”,她不禁苦笑着摇头。
桌上银盆内用冰块镇着个蜜瓜,他看了看屋外,不愿呼唤侍婢进来搅扰,于是抽出腰间短刀慢慢削去皮,切成小块放进旁边的盘中。
舜英见他未召唤侍婢,顷刻会意,点燃一根防蚊火绳,揭开香炉盖子插入,将香炉放到窗下,然后返身回去整理被褥。
“张嘴。”
身后传来带笑的声音,她略带惊愕地照做,被喂了一块切碎的蜜瓜。
“甜不甜?”
“甜。”
“甜就多吃点。”
舜英慢慢咀嚼着清甜的蜜瓜,半晌后轻轻蹙眉:“这蜜瓜怎么一股子腥味?”
仿佛意识到什么,看向递过来的蜜瓜,沾着殷殷血迹,顺着向上看,他手指不知何时割开一道口子,正源源不断沁着血珠,想是方才喝了酒手不稳,削蜜瓜时不慎割破。
她忙扶他回床歇息,又去找来棉布和伤药。
偶然抬头,见他半靠在软枕上,微醺的双眸亮晶晶的,目不转睛看着自己。她没来由地心神一漾,双颊烧了起来。忙移开视线,若无其事继续替他上药包扎。
这转瞬即逝的变化没有逃过他的眼睛,当即不愿再继续忍耐,毫不迟疑一把将她拽入怀中,翻了个身压下,也不顾她慌乱的推拒,借着酒劲去撕她衣裙。
事后,他促狭地笑了:“还以为会挨一顿骂,提心吊胆了好几天、一直等着呢。”
舜英默了一瞬:“为何要骂你?”
元旻笑容消失:“为何不能?”
“我知道你十分不易,君不密失其臣,臣不密失其身,几事不密则成害”,舜英无奈地喟然长叹,“若是可以,还是不要瞒着我,太凶险了,差点没人救你。”
元旻慢慢扯过她一绺乌发,绕在指间一圈又一圈:“心有灵犀一点通,你一定会来。”
“下次再不来了”,舜英稳稳心绪、做出愤怒姿态,“你要是再敢拿自己性命去赌,我就……我就……”
“你就怎样?”元旻扬眉,满怀期待看她能憋出什么狠话来。
她想了半晌,佯作咬牙切齿道:“我就去找十个八个面首,天天围着我弹琴舞剑、揉背捏肩,气死你!”
元旻笑得直不起腰、全身发颤,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好,找面首也得好好挑,不然跌份。记得要找个比我好看、比我聪明、比我年轻……”忽然想起什么,收起笑容迅速闭嘴。
舜英浑然未觉,冲他胸口轻轻擂了一拳:“这说的是人话吗?”
元旻好整以暇、反唇相讥:“你劝我纳妃嫔时,也不曾想过是不是人话。”
“那不一样”,舜英正色注视着他,“阿旻,答应我,莫要再以身犯险了。”
“你如今肩挑几千里江山和几千万百姓,若有个万一,国体不稳社稷动荡、六尺之孤何托?”觑见他神色不虞,她赶紧补充了一句,“我与承祎兄妹怎么办?”
元旻先是略带失望凝眉听着,听到最后一句笑了,将她抱得更紧:“好!我答应你,往后珍重惜命、绝不以身涉险。”
她胆战心惊了半个多月,从乌兰山捞回他后又忙于筹备北伐。此刻略一放松,再不能自抑,后怕得手脚发颤。
之后数月,又时常辗转反侧难以入眠,醒来后收到前方捷报,心绪才稍微平稳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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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路北伐军所向披靡、势如破竹,沿途大肆劫掠部落、俘杀单于,各部胆破众散、从风而服,纷纷向大翊呈递书信,以表归附之意。
元旻面对那些首鼠两端的部落单于,只淡淡回复:“朕不喜以杀伐而略地,奈何贵国君屡屡侵袭我朝子民。”
开始有部落率先提出:“北宛汗王冯建先行挑衅侵袭,致使战火蔓延到草原。如此无道暴君,当废之!”
北伐大军仍在草原肆掠。
永平五年八月中旬,轰轰烈烈闹了两个多月的草原终于统一了声音。由冯彬母族哲里木部牵头,趁夜暗杀了冯建及其十三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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