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平五年九月底,元昙在公主府疼了半夜,诞下一个漂亮精致得像瓷娃娃的女婴。

舜英从傅母手中接过思洛,递给汗淋淋的元昙,轻声闲聊:“冯彬已入主柘枝城了,他很担心你。你先歇息,好些了给他回一封书信吧。”

元昙苍白的唇角扬起一丝笑意:“好啊,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

她又说起公主府中乍然只剩自己一人,有些寂寞。舜英这些日子庶务颇少,便时不时进公主府去探望她,再讨教些音律乐谱。

谈及二人初初相逢,感慨光阴流逝,真如隙中驹、石中火、梦中身。

元昙眼巴巴望着她,笑着问:“当年听苏嬷嬷说,四哥在兴庆宫关了个女子,当时甚是好奇。却又慑于四哥君威不敢打探,四嫂能否满足一下小妹的好奇心?”

“陛下待我一向很好,那段时间只是封了宫舍,份例给养并未短缺”,舜英遥想当年,哑然失笑,“不过是年少轻狂,吃了些莫须有的干醋。”

元昙愈发好奇,水汪汪的眼眸睁得极大:“干醋?仿佛听阿灿提过,说四嫂当年险些被人抢了去。”

舜英含笑摇摇头,心念一动,意味深长注视着她:“没有的事,不过是当时尚未与陛下明心见性,曾有过一段懵懂……陈年往事罢了,阿昙之前可曾有过心仪的男子?”

元昙双眸亮了亮、又黯淡下去,避开她探究的目光:“小妹当年也曾痴恋一人,做了些傻事,缠着那人给我留个念想,那人无奈之下赠了我此物。”

说着,拉开抽屉拿出那支花丝琵琶幽兰簪:“他虽无意于我,却拒绝得很是温柔,品味也甚佳。小妹如今虽已有家室,却也喜爱这款式,偶然兴起还会戴一戴。”

舜英悬着的心放下了,默默地想,他对女人一向很温柔、也一向品味很好。

元昙双颊绯红,攥住她衣袖摇晃撒娇:“我早没那心思了,四嫂可要替我保密。”

岂止元昙,她如今想起苻洵,也恍如隔世。

于是莞尔,伸手与元昙拉钩:“这是自然。”

半晌后,又郑重地说:“爱意起起落落都是寻常,可我们生而为人,必须得为自己的抉择负责。”

当年,她曾那样对迷惘的自己说;如今,也想对同样迷惘过的元昙说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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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平五年冬月初,元晞夫妇政务繁忙,于是元旻安排元琮夫妇与元承陵夫妇北上朔宁,送元昙、思源、思洛三人到朔门关。

边墙外,冯彬早已派遣麾下狼卫恭候多时。狼卫首领是名稚气未脱的少年,率侍卫走到安车前,纵身跃下马,单膝半跪恭声道:“末将狼卫统领冯栩,奉汗王之命来奉迎阏氏。草原风沙太大,请阏氏换乘辎车。”

元昙由苏嬷嬷搀扶着,走下安车,告别叔婶和侄子媳后,带上抱着孩子的傅母们,款款走向蓝帷白幄的辎车。

登车之前,她蓦然回首,望向南方、最后瞥了一眼遥远的故乡,抱紧了怀中那一罐从阳华山挖来的泥土。

留恋吗?似乎也无甚可留恋了。

生她的、养她的、爱她的都已长眠于地下,混入这堆泥土之中了。

自此,一去紫台连朔漠,独留青冢向黄昏。

狼卫首领冯栩见她下车,便起身扈从在她身后,走到辎车旁。然后半跪在辎车前,待她登车后才站直身躯,纵身一跃,似一只惊鸿翩然落在枣红马背上。

身手太潇洒利索,元昙不禁多看了他一眼。

他身着北宛贵族常穿的白色齐领曳撒,身材高挑、肩背笔直,玄色革带束在挺拔有力的腰间,如一株挺拔的白桦树。

见元昙在打量他,也不躲闪,只谦恭地躬了躬身,抬眸一笑。

他五官立体而深邃,并不清隽俊逸,却带着一股奇异的美感。他有一双极黑极亮的眸子,不似冯彬那般温柔似水、也不似苻洵那般深情缱绻,像幽光流转的漆黑夜空。

举止温雅有礼不逊昇阳贵族,蕴着野性和力量。

“冯栩?你也姓冯?”

少年柔声解释:“末将乃汗王同母胞弟,阏氏若不介怀,末将应当称阏氏一声‘嫂嫂’”。

奉迎车队缓缓行驶在浅灰的天穹下,疾风呼啸着掀开车帘,撕破单薄的车帷,裹挟着沙尘灌进车中,天空飘扬着细雪。

元昙想过北宛很冷,却不知有这样冷,从箱笼里取出貂裘换上,仍止不住瑟瑟发抖。

与她同车的思源不住咳喘,后车的思洛也被冻得嚎啕大哭。

风越吹越大,晃荡得车身不住颠簸。元昙去后车抱起思洛,赶回前车时被风一吹,站都站不稳。她紧紧把思洛护在怀里,弯腰向前走了几步,一脚踩空……

即将跌倒时,一只有力的胳膊伸过来、扶住了她。

冯栩助她稳住身形后,请示道:“风沙大,阏氏请先回车。阏氏若信得过,不妨把小公主给在下抱着。”

元昙惊魂未定,看他在风沙中站得稳稳的身姿,松开臂膀将思洛递给了他。

冯栩一手搀着元昙,一手抱住思洛,健步如飞走到辎车前,将她们母女推进车内。然后解下厚厚的狼皮大氅,蒙到辎车的车板上,其余狼卫纷纷效法,再用马鞭将皮氅捆紧实,围成三面密不透风的车壁。

另有一些仆从驱赶骆驼,以她的辎车为中心、围成一圈。

冯栩一手持盾,坐到车门前,替辎车内的他们三人挡住狂飙的沙尘。

思源被寒气冻得不住呛咳,冯栩在外敲了敲盾,递进来一个酒壶,恭声问:“小王子怕是受了冻,我们草原人都爱喝酒,几口酒下去身子就暖了,阏氏可否让末将试试?”

元昙迟疑片刻,伸手接过那个酒壶,塞子已拔开,思源灌了几口,双颊透出红晕,果然咳得轻了些。

她递出酒壶时,车门又递进来一个包袱:“末将出发之时,另带了件未穿过革绒大氅,还请阏氏莫要嫌弃,先拿去御寒。”

接过包袱的刹那,她分明看见,暗无天日的黄色风沙打在他毫无防护的躯体上,颤声问:“那你呢?”

冯栩笑了笑:“末将就在这片草原长大,更大的雪暴也熬过,这点冷不妨事。”

年幼的思源煞有介事施了一礼:“多谢将军照拂。”

冯栩回道:“王子折煞臣了,末将是你阿瓦……也就是爹爹的臣子,做这些都是臣的本份。”

元昙注视着车门,轻声道:“思源,叫‘小叔叔’。”

“开阳传来的线报”,宝慈宫庭院里,元旻拆开密信,对着围坐在石桌前的舜英和冯姮,言简意赅地总结,“冯彬回柘枝城后干得很不错。”

舜英点点头:“听驻北宛的使臣传信回来,北宛王的登基和册后大典都很风光。刚回去时有人挑衅,说他是中原人养出的软骨头,被他逐一单挑、打落马下,然后把那些犯颜挑衅之人亲手杀了!”

“杀鸡儆猴,情非得已”,元旻赞许地笑了,“他不但提拔了舅父那一朝的几位主和派能臣,还救回失散的姊妹、找回幼时的伴当,更两个月不到就重组了狼卫。”

冯姮双眸漾起笑意:“狼卫至亲至近,不知首领是谁?”

元旻又细读了一遍信:“冯栩,好像还是阿彬的胞弟,怎么从未听母后提起过?”

冯姮叹了口气,怀想半晌缓缓道:“哲里木部的萨仁格日勒,月亮一样美丽的女人,曾是十二哥最宠爱的女子,先有了格日乐图……也就是冯彬,四年后又有了身孕。”

“十二哥为他取名为卓力格图,寓意‘大无畏的’,萨仁格日勒却诞下一个死胎。现在看来,是继后要暗害那孩子,又被别人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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