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房里,耿婳虚弱地泡进浴桶,唯有温热的水汽能舒缓激烈房事后酸软的身体。她双臂环腿,望着酸麻肿痛的膝盖,上面还留着清晰的红印,是在榻上跪出来的。

耿婳勾唇眯眼笑,这可是他留给她的痕迹呀。

这世上除了他,再没人愿意与她如此亲密无间。也只有他,愿意接纳像她这样从小被唾弃轻蔑的万人嫌。

一想到这儿,耿婳就欢喜得不得了。她表现得好,所以他才奖励她。当然她也有做得不对的地方,就是穿错了肚兜,惹他不悦。

这是耿婳意料之外的。她没想到魏巍会不喜欢浅淡的白肚兜。不仅不喜欢,甚至脱都没脱,连带着也没碰她胸部。

他之前明明很爱揉的。

她双手撑膝托腮,哀怨地叹了口气。

上回她在府门口等他,因为穿得艳丽被他嫌弃。这次刻意从内到外穿得淡雅娟秀,又惹他不快。丞相大人的心思真的好难猜。

或许,他喜欢她外里端庄内在风骚的那种?

耿婳歪头想了好久,脑海里又浮现出他赤身裸体、鬓发染汗的模样,直接羞红脸颊,嘴角又翘到了天上。

她眼里带笑,满脑子都是夫君。忽而想起他今日穿得革靴有点发旧,于是她决定给他做双新的。

之后的很多天,耿婳每日都去政事堂看望他。当然,也免不了最亲密的接触。他还是老样子,回回弄得她泪流满面,身痛体乏。耿婳乐在其中,忍着不适也会乖顺配合。

她会帮他换洗衣物,送茶送饭,也会磨墨陪同于案前。她识字通文,才学比他预料得高出不少。

魏巍还算满意,允许她同他一起审阅贡院送来的试卷。偶尔还许她宿在这里,两人共挤一张小榻,相拥而眠。

又是一场白日淫欢,耿婳勉强套了件外衫,强撑着打颤的双腿下榻。

“相爷,这是妾身给您做的新靴。”

魏巍刚披衣坐起,就见她跪在他腿边忙碌。

那是一双黑色高帮白色厚底的皂靴。

魏巍面无表情,也没说话。

他最不喜欢皂靴——底子厚,走路不够轻便。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只穿革靴,轻巧舒适,游猎踏青也方便。

“我从不穿皂靴。”

耿婳一双手僵住,停下动作抬头看他。这是她熬了好几个大夜才做好的鞋子,针脚歪了的地方反复拆了重做,为此指尖受了伤,目力也下滑了。

她心里涌起一阵失落,小时候见过娘亲给爹爹制靴,自诩手艺精湛,谁想还是入不了他的眼。

被他一指摘,耿婳顿时慌得语无伦次,“妾身知错了,下次妾身做好革靴再送来。”

“这倒不必,你要是有心,过几日随我去趟汪家。”

这几日魏巍常与她讲些朝廷轶闻,据说汪老爷子从锁院幽禁中回府后,就一蹶不振,身体每况愈下,已然病入膏肓。

“汪老爷子他……”耿婳为这位老者鞠躬尽瘁的感伤,但更多的是为魏巍的顾虑。

他因新政改革实施出题人锁院制,无疑对汪琳的身体造成了一定损伤。如今他老人家行将就木,会不会就此影响到他和汪子元的关系。甚至还会因此落人话柄,被官场小人的诽谤构陷。

她心思细腻,思虑深远,不知不觉就锁起了眉头。

一声很轻的嗤笑传来,将她的思绪拉回现实。

“你愁什么。”魏巍问她。

“没有,妾身没愁什么。”

耿婳答应他,说有空就与他去看望病重的汪琳。可第二天一早,汪家就发出讣告,德高望重的汪老爷子在昨夜子时病疾难处,与世长辞。

计划中的探望直接变成了奔丧。

当日两人穿着素净,去汪府吊孝。白绫缠着汪府门楣,院里皆是儿童啼哭之音。汪子元一身孝服,在漫天飞舞的纸钱下凝视堂内棺木。

听到许渊唤他,白衣男子闻声回首。他静默在阶上俯视许魏二人。多日不见,他好像哪里变了,又好像哪里都没变。

人变得消瘦,看人的眼神有点陌生,气质和态度都无甚变化。见了好友,他下台迎接。

“伯琳、子深,你们来了。”

“节哀。”魏巍不会说哄人的漂亮话,只在礼单上下了些心思,以作告慰。

汪子元还愿意同他谈话,此情此景让许渊塌下心来。

“吓我一跳,还以为你们闹掰了呢。”

“怎么会。”汪子元笑了两下,笑意不达眼底。在魏巍看他的一瞬,将眼神撇开了。

此时,怀安公主与刘理一同来了。她回来不到一月,就和刘理走到了请期的地步。礼部为了筹备她的婚事,近些天人人忙得脚不沾地。

她也是会造势,自从宣布与刘理结亲,但凡出席场合都要和未婚驸马腻在一起。尤其的对着魏巍,更要加倍黏腻。

“许大人,魏夫人,巧了。”她走上前来,看都没看魏巍,只对耿婳和许渊打了声招呼。

随后,汪子元亲迎这位尊贵的殿下进厅,也没空和魏巍等人寒暄了。

他们走后,许渊跳脚:“这女人真是幼稚!用这种自损八百的小心思迎击,自愿嫁个瘸子,自毁前程,可笑可笑!”

魏巍没搭理他。耿婳知道他在忧虑什么。怀安不是要嫁瘸子,她是投了反对变法的势力里去,故意给她夫君添堵。

汪家的葬礼持续了七日,朝臣勋贵皆来吊孝,幽居内宅的王司空也来为老友。

去年新政初启,他就大病一场,受皇帝特许可歇息在家,不用上朝,从此远离朝野,闭门不出。与他为首的保守派已然群龙无首,这才处处受制于魏巍,在朝野斗争中处于劣势。

而今他老人家亲自出山,焚祭文哀悼同为勋贵的汪老,其中深意,不言自明。

王司空这一来一去,好像在给朝堂释放信号。以刘理为首的大批文臣纷纷参奏,检举魏巍处事不当。更有甚者将汪琳之死甩锅给他。一时间批驳魏巍的奏本趋之若鹜,反对新政的势力实打实来了一场大反扑。

为了平息闹剧,天子亲临汪府写下悼亡诗,仍不减保守派的怨念。

魏巍好像没受影响似的,仍无事闷在政事堂,为即将揭榜的科考结果做最后收官工作。

这一天耿婳来寻他时,天色已深。进屋后,没有往常沙沙的翻阅声,只闻到缕缕酒香。

魏巍一手支额,另一只手上挂着酒壶,他侧着身子宿在圈椅上,睡着了一般。

耿婳走去不敢打搅他,只在他身边坐定,支着下巴偷偷看他。他生了张完美到无可挑剔的五官,若非要鸡蛋里面挑骨头,那便是睁眼时过于严肃,有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可怕。

至少耿婳是害怕的。

但是他现在阖目而眠,整个人安安静静的,收敛起威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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