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枝春/怀愫

罗姨娘跪在大殿内,双手叩心,闭目听经。

她年年到三天竺拜香,一多半是为了跟来拜香的城中富贵官宦人家结交,将来好给女儿谋一个好前程。

早些年还在老宅时,她都是跟着容家一大家子出来拜香,阖府女眷出动,她便只能跟姨娘们呆在一处,又能有什么正经交际?

前几年好不容易说动了容寅让她能单独带着永秀来拜香,不熟悉的人家见了排场,还当她是容家的哪位正房夫人。

这才打开了交际面,她一多半的功夫都不菩萨身上,全用在了交际上。

今年不一样,罗姨娘早经晚经一经不落,在蒲团上正经能跪上大半个时辰。

早经还未过,苏妈妈就候在殿外,一众贵妇们都着锦戴金,罗姨娘跪在这群人中间,衣饰比之寻常人家的正室还更奢华几分。

她面朝菩萨满面肃穆的模样,让苏妈妈忍不住扁了扁嘴角。

等和尚唱经完毕,罗姨娘站起身来,先同四周跪经的夫人们约定歇过晌再来,走出殿门冲苏妈妈使个眼色,示意她等会儿再说。

一路憋着气,尽量慢行回到净室,刚进屋门罗姨娘就忍耐不住了:“如何?”

“话是递回去了,可老爷带着三姑娘回老宅了。”

罗姨娘心头又是一跳,难道是要办丧?办丧可不得回老宅么,正经的儿媳妇出殡发丧总不能在别苑里搭孝棚罢。

满面忧心问道:“夫人真的不好了?”

苏妈妈摇头:“那就不知道了,老宅那边咱们没人。可昨儿不就听说净尘师太回荐福寺了么?”

“她是回来了,三姑娘还没回来。”只要容朝华没再回来,那殷氏的病就凶险。

殷氏癫症发作的消息传上山当天,罗姨娘的嘴里就长了泡,她白天黑夜拜菩萨念经,回到屋中就喝胎菊茶降火。

心火肝火把把火烧得旺,巴望着能等到一个好消息!

干等了两日,还一点音信也没有,罗姨娘思虑片刻:“再叫人去探!”

苏妈妈点头出去,金芍进来道:“姨娘,周夫人想请您过去用茶。”

“楚家上山了没有?朱姨娘可曾送信来?”

金芍道:“朱姨娘递了口信,楚家刚上山,她得闲再

过来。说完又问,“周夫人那里姨娘去不去?

罗姨娘皱眉,周家不过从六品的官,官阶不高,家资又不丰,周家那儿子也不过是秀才。这样的人家,周夫人倒敢看中永秀,真是好大的脸!

“就说家里来人了,我有些要紧事走不开,你捡一匣子点心茶叶送过去,话要说得圆满些。

金芍应声去办。

罗姨娘又问红药:“姑娘在干什么?

“姑娘在自己屋里抄经呢。

罗姨娘以为是女儿大了,不好意思到前头去听经。

本来嘛,到了年纪来听经也是让各府的太太们面前亮亮相,自家看定的,总比媒人嘴里听来的要真几分。

她一口气喝了半壶菊花茶,吩咐玉簪:“再沏一壶来。

要是殷氏真死了,她嘴上长泡也是个好事儿。

偏偏任家的那个妾,今天看见她说她“怎么这两天眼睛也红了,嘴角也长包了,怎么这菩萨越拜,你火气还越大了?

这些人也听说了容家上山请净尘师太去看诊,故意刺她的。

罗姨娘还未歇过气,金芍又进来了:“姨娘,周夫人已经来了。

罗姨娘心底不悦,但对方到底是官夫人,她不能怠慢。立时起身迎接,还笑着说,“姐姐怎么亲自来?我这里才刚忙完。

周夫人也在笑:“就是知道你忙,我闲着也是闲着,就来走一遭。

罗姨娘赶紧让出座来,又让金芍红药端茶上点心。

周夫人上回被拒,已经明白罗姨娘看不上她儿子,心里虽不痛快,也不敢得罪容家,只把这些揭过了不提。

但她也实在不愿意跟罗姨娘再装亲热:“妹妹忙,我也就不绕圈子了,是叶夫人托我来问个人。

罗姨娘心里有本名册,这些夫人太太们都在名册上,她立时道:“叶通判夫人?

“正是她。

“叶夫人想跟你打听打听前头那个姓沈的公子。

“打听他?罗姨娘心头一动,叶夫人家里有正适龄的女儿。

“你还不知道?周夫人笑了,“这后寺里拜经的人家,哪个不知前头有个年轻公子,看头巾是有功名的,年岁也正当时,最要紧是生得好!

光生得好一条,寺

里的夫人们就无人不知了。

罗姨娘柳眉微弯

周夫人越听越点头同年的儿子那就是父辈当官今岁省闱就是来余杭考举的文章极好就是他很可能取中!

叶通判比她家老爷高半级叶夫人托的事她算是办着了。

周夫人看罗姨娘还在喝菊花茶笑了笑:“我倒有个方子比胎菊下火快你叫人摘些菊花脑来捣碎了敷上保管第二日就好了。”

说完又压低了声劝解似的说:“任家那位说的话你也别放在心上她就是眼红你罢了。”

任家那个妾对罗姨娘眼红和瞧不上都有。

眼红是眼红她一个妾吃穿用度倒比外头正经的主母还体面。这也没得说容家的家财门第摆在那儿。

瞧不上是瞧不上罗姨娘一个妾专爱跟正室夫人们交际好些人背后都讥笑她“一个妾室尽爱拿夫人的款儿”。

罗姨娘依旧在笑只是笑意淡了些:“多谢姐姐提点我姐姐不说我也知道。”

“我倒是奇怪叶夫人问这个是做什么?”

周夫人自知刚才那句话让罗姨娘不高兴了笑道:“你也是有女儿的人你说打听这些是想做什么?”

“哟要真是这个意思那叶夫人也别打听了。”罗姨娘且笑且抬眉“我们老爷看过沈公子的文章品貌当天就把人留着住下了。”

周夫人微微张口:“竟有这么好?”

外头看只是架子好容家看中了想留下当女婿那才是真的好。

罗姨娘不紧不慢又喝了口菊花茶:“那是自然。”

周夫人没旁的话好说容家都想留人了哪是叶通判家能抢走的。通判夫人交待的事儿她没能办成也得想想怎么回话。

周夫人探问:“是给容家哪个姑娘看的?不会是……”

一时还真不知道是给哪个姑娘相看论理是行三的姑娘但三姑娘是嫡出容家上一个嫡出的姑娘嫁到京城与侯府通婚。

难道是给永秀的?

罗姨娘一手托着茶盏一手揭开茶盖:“我们老爷的心思我哪知道我要能作主姐姐与我这样好何不说给姐姐家?”

周夫人坐是坐不下去了勉强说了句没缘分就起身告辞。

罗姨娘略抬抬臀说了句慢走不送人一出门她就冷哼:“通判?”望望外头的天色吩咐金芍:“去给朱姨娘送一盒元宝酥去。”

这回朱姨娘很快就来了她既是楚家的妾模样自然是好的生得粉面朱唇纤细婀娜。

一来便笑盈盈拉罗姨娘的手:“哎呀姐姐可真是的就这么惦记我?一刻也不叫我闲呀。”

金芍红药都退到门边罗姨娘嘴角一勾:“不给妹妹送点心只怕妹妹想不起我来。”

元宝酥外表金黄状如元宝每只做得都如一个小金锭那么大一盒八只金元宝那就是八十两银子。

看见那一碟元宝酥朱姨娘当时就坐不住了歇都不敢歇着急忙慌赶了来。

她挨着罗姨娘坐下压低了声儿:“不是我不来是家里当真乱得慌!你看你!”说着碰碰罗姨娘的胳膊。

“我是怕这回见不着妹妹就要走心里着急。”罗姨娘脸上显出点忧色“妹妹还不知道罢?前两天夜里三天竺好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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