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门口破庙处来了一俊秀的小郎君,活像观音下凡,你们可看到了吗?”

后山楼阁里的池塘边上,一群女郎正闲坐着,忽然前院来人,颇为兴奋地嚷出了这个消息,然而并没激起多大的水花。

正在垂钓的女郎似乎嫌话声高,惊扰了她的鱼,“砰”地一声,整个人像是化作一团云彩,身上的钗钏、披帛委落在地,继而一条青蛇从岸边垒石上蜿蜒而过,闪电般的激起一片水花。

众女郎这才出声,有人道:“你这消息来得太晚,早有人来报过了,我想,这会儿二公子估计都知道了。”

这乱世里,战乱频仍,饥馑冻馁之苦不仅让百姓没处讨生活,她们这些小妖其实也不好受,没人吃的时候就得防着自己被大妖吃掉。

这样的光景,小妖不敢独自谋生,唯有依附于道行更高的大妖。

江都这片地界里,二公子是修为高深的千年蛇族。

同族的妖自然好说话些,她们才得以住在这山清水秀的宫苑里,只是没法吃人,难免修行缓慢。

难得荒郊野外,有人来此,那报信的蛇妖一挥手里的扇,道:“他不仅自己长得俊,还带了许多随从,士兵,连同数车金银珠宝。”

“哦?妹妹只看着金银珠宝,却不知他腰间悬着的长剑不好惹?”

垂钓的女郎已经从水中浮上来,她扭化出人身,满头青丝贴着鬓边弯弯绕绕,赤身走上岸来,并无半分不自在。

她一手将鱼丢进玉鼎里,问道:“那是什么法器?”

“说法器,倒也算不上。那只不过是曾经人皇用的东西。”

“……哎呀,我等都不如姐姐眼界高、见识多,就是现在的人皇,我等都不知道姓甚名谁呢。”

“哪是当了皇帝就是人皇呢,我说的是上古那位圣祖。他当年举义时,于苍梧山泽处斩杀了一条白蛇,用的就是此剑,后来传给儿子,儿子又传给孙子,子子孙孙无穷尽也。哪知道有一天竟还能传到我们这来……”

“这样说来,那位小观音是圣祖的子孙?”有蛇讶然,然而讶然之后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人皇的子孙,得手之后,会不会更好吃一些呢?

-

山口破庙里,蛇妖口中“人皇的子孙”刚刚经历完一场厮杀。

“殿下。”有将官进来禀报,“剩下的也已经审完了,他们只称自己是看到您押送的嫁妆眼馋,并无主使之人。”

年轻的宗室王坐在马车上卸下来的箱子上,她身上溅了不少血,更兼中了一箭,将小腿射了个对穿,闻言道:“……罢了,留两个报信的,剩下的放了。”

“呃——”她的将官没想到这回还需要留活口,忙道:“末将该死……已经都杀了。”

他暗自寻思含章王亲厚,便多说了一句为自己讨饶:“……这也不打紧吧,他们可都是冲着殿下您的性命来的。”

宣今昭闻言,沉默了片刻,而后她笑道:“好吧。”

医官早急着料理箭伤,见公事说完,她马上道:“都快出去,我要为殿下治伤。”

那将官忙拱手告退,守在观音庙外。

医官见男人都已经退出去,这才割开伤处附近的衣物,开始处理含章王皮肉里的箭簇。

她手上动作干净,嘴上却不肯饶人:“殿下,您身边的虽都是家将,可见到您这般模样,也着实不成体统。”

宣今昭知道她并非是念叨女子不该叫外男看见肌肤什么的,这位医官只是最看重体统,刚才一番厮杀过后,她还是一丝不苟的模样,就连鬓角的发丝都未乱,和她治伤的风范一样雷厉风行、不容半点差错。

含章王玩笑道:“怕什么,我难道是那些守着女戒长成的闺秀么。”

说着,她轻飘飘地笑起来,没怎么放在心上的样子。

医官看着她的模样,心里却想起眼前这位曾经的那道婚约。

——也是他们此行的缘故了。

婚约自然是宗室联姻,可订下婚约的那位郡主早已在当年死无全尸。今日所见,也只是刚刚承袭爵位不久便已拥兵四万的含章王。

怎奈何太傅陈家好生难缠,引经据典,百般搜刮含章王府的错处。更非说这婚事已经上了族谱,就算人死了,嫁妆也得到。

这婚约和主公的女子身份环环相扣,就算她只是含章王府医官,却也知如今朝堂凶险,牵一发而动全身。

医官收拾了药箱,把含章王从箱子上扶下来,让她靠着箱子歇息。这破庙里四处漏风,虽然正值夏日,可是淋雨容易令人失温,殿下又伤重……

医官又去喊人进来生火,再三问道:“这附近当真没有人家吗?就算是农户、猎户也好,万一殿下夜里遭罪——”

“末将派人前前后后找过了,的确没有。”将官说道,“此般世道,真是……”

医官明白他的话,也在心里唏嘘一声。

谁知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月才东升,医官起身来摸含章王的额头,发现她当真体温有些热,于是赶紧奔出门去,道:“快起火烧些热水,灌到水囊里给我!快!”

她一声令下,将士们忙准备生火,可是正是雨水多的时节,柴火都被雨水润湿了,一时半刻显然指望不上。

然而这时候含章王意识已经模糊,医官贴近喊了她几声殿下,得到的只是含糊的呓语。

医官心急如焚,可是这地方四处透风,而含章王女扮男装,出行一向不带坐人的马车,那些运货的车,实则和这破庙也不遑多让,要是能有什么避风的地方……

正这时候,突然庙门被人推开,医官感觉背后一阵风吹进来,一将官在破门外喊道:

“有一位农户家的女儿找过来,愿意叫我们借宿!”

医官忙回头去看,却见夜里一位女子走上前来,似乎略有迟疑,停在庙外,她虽然站得远,但是艳光四射,荆钗布裙难掩其色,是一种就算生死关头也难以忽略的美貌。

医官当她有心行好事,却心里胆怯,忙打消她的疑虑,道:

“我们是押送嫁妆的队伍,行经此地,遇了歹人——不过歹人已经被我们处治干净了,若能让我们借宿一夜,明日车上的东西,你可任取十件作为谢礼!”

那女子打量她和含章王,问道:“送嫁?那他是你什么人?”

医官困惑了片刻,才意识到这女子误会了——女子以为送的是自己的嫁妆,而含章王是送嫁的人。

医官不愿泄露主公的身份,道:“是我兄长。”

“好。”女子轻缓地说道。

“随我来吧。”

于是第二日宣今昭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正儿八经的床上。

她刚一坐起,就发现自己腰间佩的剑不见了。

门扇吱呀一声,有一女子进来,端上一碗粥,柔声道:“公子好些了吗?昨夜令妹照料公子许久,刚刚才睡下。”

宣今昭有些诧异,她大概明白了自己的处境,此时打量面前这位女子,不免觉得违和。

这屋子显然是一处农舍,簸箕和斗笠挂在墙上,四下里都灰扑扑的,端上来的粥也不能算是正经的粥,不过是煮了数粒杂粮的热汤水。

宣今昭喝了一口,再看面前这女子——她一进来,好似令满室生光。

宣今昭道:“未知恩人芳名。”

这女子回答得倒是很像回事,她说:“农家哪有什么正经名字,独有一个小名——爹娘喊我莲子。”

这话写在话本里,恐怕是没什么破绽,可是由这女子唇齿之间道来,却有一种不足为外人道的滋味。

她说起话来款款温柔,并不像常常下田、给家里帮工的女儿说话的调调,“莲”这个字被她咬在口中,听着却像是“怜”字。

宣今昭低头喝了半碗汤水,随手放在床头。

莲子本想上前一步,接过那碗,刚伸出手,木碗已经碰出不轻不重的一声响,叫莲子伸在半空的手僵了片刻,又收回去了。

这动作被宣今昭收入眼底,道:“我队伍里其他人呢?这里是何地界?有多少户人家?竟然能让这么多人借宿?”

“他们昨夜也在村子里其他人家过夜了。”莲子答道,

“公子治下有方,他们起初不肯进屋,后来推脱不过,才去牛棚里将就一夜,我们这叫怜君山,村子里有二十几户人家。”

宣今昭昨天虽然意识模糊,却也不是全然不记得事,她听见将官回话,他们都没找到的小村,怎么突然就解了自己的大难?

她道:“盗匪四起,各州混战,你们这好安稳,还有这么多户人家?”

莲子虽然被众姐妹怂恿,又因为道行最高、骑虎难下,这才出手把人请来村子里。

她们会法术,种田、劳作根本不费什么力气,过得很像真正的人,可是也只是像而已。

此刻被年轻却气度非凡的男人质问,她也不免心虚:难道当真是因为她们太能干,反而在乱世里显得格格不入?人间的村子这会不该有这么多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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