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衡和开阳本来心里就不踏实,听元璟和元晴如此说,顷刻什么都明白了,心头轰然大震,急忙飞奔出院门跳上马背,调转马头、疯狂向着西门疾驰。
四月十二,他们在建兴城南郊撞上纵马南下的纯钧。
一见他二人,纯钧忙勒住缰绳,身子一软、无力地跌下马背,撑起上身跪地大哭:“晚了!首领她没了!”
四月初十夜,月黑风高,纯钧带人抵达另一个山头、稍事歇息时,他拿出千里镜看向殒星崖。
帐篷内外照明,用的都是琉璃灯,又白又亮。他清清楚楚看见,舜英气弱力衰,强撑身子依偎着苻洵,两人一起进了帐篷,隐约可见他们紧紧拥抱的投影。
然后,帐篷内灯灭了。
他摇摇头,打算放下千里镜,帐篷内却骤然灯火通明。
随即,不断有血激射到帐篷内壁。
他心惊肉跳,忙放下千里镜、招呼属下收拾家伙。临走时不放心,又端起千里镜瞥了一眼,只见郎琊率领二十多名白袍卫匆匆赶来,围住了帐篷。
郎琊身先士卒冲进帐篷察看,刚踏进帐篷立即后撤数步,对面是飞奔而出的舜英,她浑身是血冲出帐篷,直奔向崖边。
纯钧撒腿狂奔,花了一个多时辰才跑上殒星崖,只看到喷溅了满地满帐篷的鲜血,以及一缕被撕裂的素色碎布,挂在殒星崖边的嶙峋尖石上,空空荡荡随风飘扬。
想是舜英刺杀苻洵之后,也从殒星崖一跃而下。
半个月后,摇光传回确切消息:苻洵身中七刀,刀刀捅穿了身躯,最后一刀更是刺入他左边胸膛,贯穿心脏的位置。
如此致命的伤,居然没有死,只是重伤卧床、昏迷不醒。
元晴百思不得其解,只能猜测某种民间传闻,有极少数人的心脏,并不长在那个位置。
不由再度感慨,昭明既出,无人能挡,时也命也。
不到一年,先王及其遗孀先后离世,震耳欲聋的景阳钟声,昼夜不歇敲了数遍,响声逐渐喑哑。
又一次国丧,举国缟素。
永嘉一年四月初十,褚太后薨逝于武原城,阳华山亦不能敛其骨,仅以翟衣、常服、战甲封入棺椁,与翊庄王的棺椁一起,比肩停放于朱明院。
一同葬入棺椁的,还有那支她戴了七年,从不离身的彩玉木槿簪。
纯钧赶到殒星崖时,那支簪子落在崖边,那碧色的茎杆叶片,玲珑剔透、层层叠叠的紫色花瓣,跌得四分五裂,尽数浸在血泊中。一片片捡起来后,血红已沁入玉质纹理,怎么洗都洗不干净。
那场刺杀本该是万无一失的……
舜英并非一腔孤勇,霍修出身九功馆、与她相熟。他们不知何时早已谋定,霍修带武卒和弓箭手,埋伏在白袍卫逃回的北卢郡的路上,伺机截杀。
事到临头,霍修却迟疑了,因为他在出逃队伍里看到了“舜英”,她穿一袭显眼的藕荷色罗裙,用身体替苻洵挡下了数箭、昏死过去。
霍修不明所以,加之投鼠忌器,就此错过了截杀的最好时机。
就这样,白袍卫护着重伤的苻洵和锦瑟,一路下地皇山、过武原盆地、翻临梁山、渡伊河,逃回了北卢郡。
舜英不动声色,筹划得天衣无缝,她自己却成了唯一的意外。
魑魅搏人应见惯,总输他,覆雨翻云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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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二十六,秦川率白袍卫趁夜渡过伊河,摸入防守森严的朔宁府边户都督府,刺杀霍修未遂,仗着一身好武艺逃离,却损失了十余人。
五月初二,开阳、玉衡夜闯威远将军府,刺杀苻洵未遂,亦仗着一身好武艺逃离。却暴露了摇光,由此引来血腥的清洗,摇光及驻北卢郡的四十余名密探皆被诛杀。
五月初四,郅阳骁骑将军薛怀嘉率两百武卒,趁夜横跨半疆,渡河突袭武原城,刺杀霍修麾下两名亲信以示报复。
冤冤相报,没完没了。
五月初十,翊王元承陵抓住苻洵重伤的时机,诏令平西侯姜榷,倾上阳郡之兵,南渡伊河攻打龙骨关。
一场刺杀,一场国丧,剑拔弩张了三年多的两国,正式开战。
英平郡驻军不过两万轻骑,三万步兵,面对武焕率领的三千铁骑毫无招架之力,半月之后,龙骨关失守。
姜榷和武焕率三千铁骑和五万轻骑长驱直入,攻占英平郡首府镇安之后,一路北上,势如破竹。
六月初一,郅阳骑兵被击溃,部分逃往西羌、被诸小国分别截杀,部分往逃入北卢郡。
六月初三,姜榷大军抵达北卢郡时,先逃入北卢郡的英平郡守军,在沈绍宗的组织下,迅速在郅阳与北卢两郡之间挖出两丈宽的壕沟,伐木筑起堡垒,严防死守。
此时,三郡轻骑已损失过半,只剩两万余人,步兵更是惨不忍睹。
六月初十,苻沣诏令奉宁刺史萧南图从各州郡调拨一万精兵,从后路截断翊军粮草供给。
姜榷、武焕并不恋战,立即调转方向突围,撕破萧南图大军的防线,直退到龙骨关。却不出关渡河,而是就地占领龙骨关,将荣国军队锁在关内。
“苻洵真乃国之长城”,血红的残阳下,姜榷在龙骨关城楼之上闲庭信步,看着北卢郡的方向,喟然长叹,“失了他坐镇,每场战役看看人数和粮草,就胜负已定。”
“也不知他之前以一敌十、敌百是如何打的?”
武焕失笑:“最好还是别见识了。”
姜榷喟叹:“可惜,当初就差那么一点,让他捡回一条命。”
“为这事,老六这大半年都跟丢了魂似的”,武焕苦笑,“他说,当初同生共死的三个,如今只剩他一人。”
姜榷默了半晌,缓缓悲吟,“向河梁、回头万里,故人长绝。易水萧萧西风冷,满座衣冠似雪。”
武焕听得些惆怅,望向北方,忽然心念一动:“当时北卢郡久攻不下,何不让朔宁府配合,从望月关渡河夹击?”
姜榷面有难色,犹豫片刻后艰涩道:“五郎,你站稳些听,莫要太哀痛……”
“北疆出大事了,朔门关、神武关已破,武原、临梁已失守!”
“我守在此处,就是在等昇阳的诏书,是继续围困龙骨关,还是驰援北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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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十七,北宛大将慕容飞率五万散骑,破乌桓边墙之后并未攻城,只避开翊军,游荡在偌大宣庆、燕州平原,四处杀人防火、打家劫舍,成为一股强劲的匪患。
谢朗率抚恩兵四处剿杀,元晞担心北宛再生变故,亲自北上坐镇广宁郡。
五月二十八,北宛大将赫连骛率十万散骑从乌桓边墙南下,怀戎郡四处求救,不止元晞率军去了,霍修也率步兵出武原城、在西路堵截。
原本是常规的协同作战,这次却出了问题。
五月三十,一队武卒翻过乌兰山,先从边墙暗门入、打开朔方门,后攀悬崖、爬峭壁,悄无声息边走边杀,一夜之间打开七重瓮城。放两万北宛精兵入城。
那个恐怖的清晨,冯栩与大将拓拔宇率两万精骑攻入武原城,朔宁军的噩梦又回来了。
这次,他目标十分明确,每名精骑配备好刀二十把,入城后不奸淫掳掠,只杀人放火。
失了主将坐镇的武原城乱作一团。
武煊一接到朔门关破的消息,立即安排铜汁浇门,整兵备战。铜块还未熔化,临梁郡不知从哪儿冒出三千狼卫,一把火烧了粮草库。
紧跟着,临梁骑兵刚刚整肃完毕,马匹还没喂饱,地皇山又冲出两千武卒,与城内三千狼卫里应外合,一把火烧了马厩。
东郊大营缠斗正酣,神武关三重大门轰然倒塌,拓拔宇率两万北宛精骑砍瓜剖豆般冲进城内,片刻不歇地杀人放火。
从朔门关大开到神武关失守,仅用了两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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