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复对表叔一家没什么感情——他们两家平日里走动不多,况且姚复起兵归根结底还是拜他所赐。但到底还是一家人,姚复心中只是升起一种荒谬的感伤,五味杂陈。要说他们死在城中也算是天意,常家仗着一个芝麻大小的官职在城中作威作福,也算是还了业报。

听说表叔的儿子在任时还杀过不少人,不过他从前是在江州任职的,姚复并不了解他的功绩。

可怒火是压不住的啊。承载着二十年回忆的桑梓之地一把火烧了个干净,十万无辜生魂游荡在这片焦土上——怎能不怒不恨?

“打完雒邑,就去打启封。”姚复开口说道,不觉嗓音已然嘶哑暗沉。

解臻善出奇兵,桥虹善出奇谋,这二人凑在一块儿去打仗本来就无解,而雒邑作为陪都,有重兵把守,不出奇几乎无法制胜,让这两人去打雒邑是正正好好。至于启封……姚复自然要亲自踏进这片废土。

姚复将事情定了下来,隔了约莫半个月,马上就要进入冬月,周南的天上开始飘零零落落的雪花,解臻和桥虹便拔了营北上打雒邑了。

雒邑不好攻克,花费的时间少说也得两三个月,恰巧屈郢打下启封之后便调军去了齐州,姚复便趁着机会带着自己那一大家子先回了长沙。

其实只有姚老头和姚复的哥嫂回了长沙。

姚复的脚在自己家停了还不到一刻,便又牵了马,随意找了辆马车,拉着应瑕的两个陪嫁丫鬟一路往赣州去了。

原本读李义山时绝不懂他的诗句,总觉得是他无病呻吟,有时甚至还能有意无意地向老师说出两句嘲讽的话出来。如今和应瑕相隔千里,不过一月不见,竟然就对那句“刘郎已恨蓬山远”多出来些别样的感悟。

不过话说回来,不喜欢李义山的诗难道和李商隐有关系吗!

分明前几个月在武陵时,泡在军营里两个月不见应瑕,也不曾如此抓心挠肝啊。

倒真像了那刘郎与仙女,相隔九重,瑶池再难觅。

打下一块地盘和打下一座城池还是有所不同的,新涂这边传来的消息是这一个月以来只打下六城六十六县——赣州共有十一城一百二十四县。这个效率可以了,赣州多山,地形本就不利,还有两个地头蛇,难度多大可想而知。

新涂似乎很喜欢新渝府,没将军营扎在更为富庶的洪州府,反而将籍籍无名、地盘又小的新渝做了据点。

新渝也有好处,譬如离长沙比较近。要是新涂真把营扎到洪州,姚复渡河翻山都得走三天,见到应瑕都得猴年马月。

姚复走到地方的时候已经是更深露重了,只有寥寥几个营帐还亮着火光。姚复将马匹拴在干军营门口处,翻身牵了马往里走。在军营里泡的两个月还是奏效的,门口的卫士见着是齐王,先是微微愣了一下,随后就让开了身子,放姚复进了门。

第一个亮灯的营帐是新涂的主营,姚复站在门口低低喊了一声,里头影影绰绰的人影动了一下,掀开帘子的却是一个十八九的女子,长的和应瑕有六七分相似,也是秋娘眉瑞凤眼,唇角却天生往上勾起,含着三分笑意,有一种花非花雾非雾的朦胧之感,一股子说不出的活泼机灵劲。

小姑娘见着姚复,眼中透出两分惊奇,很快又归于平静,随后嘴角弯的更重,笑着朝里喊:“新将军,有客人来啦!”

这女子身材和应瑕不同。应瑕身材高挑,能比肩大多男子,这女孩却是娇小玲珑,依偎在别人怀中或是恰好。

姚复从她头顶看见新涂坐起身子套了件外袍,胸口往下几乎都缠着绷带。

新涂草草起来,一眼见着姚复,竟是露出了毫不遮掩的惊诧。他下意识把女子拽开挡在身后,往前一步挡在门口,方才与姚复寒暄起来:“哟,这都冬月了,你在长沙咋样啊?”

看这样子应该没往定州跑。新涂默默想。

“害。”姚复哂笑一声,“还好吧,就是那什么,我怕双福跟着你行军受苦,她一个女子……”

新涂背后那女孩突然探出头来,一双明眸转了一圈,有些惊喜地说:“双福?你就是姐夫、齐王啊?”

姚复瞪大眼睛,连着后退两步,指着应琼,支支吾吾地几乎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你你你……”

“大王你别急啊,我知道这很难接受。”新涂咽了口口水,抓住姚复伸出来的胳膊,“应琼,小字赤玉,夫人的妹妹。”

应琼冲着他吐了吐舌头。

“不是,”姚复艰难地接受了事实,站直身子,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她……罢了,不是说在阖闾城吗?”

应琼除了脸长的像应瑕,身材性格都和应瑕不沾边啊,甚至和有过一面之缘的应瑜也不怎么相似。她走失的时候是十二三岁,短短几年能把一个姑娘变成这种活泼性子?受了挫折一般都是往阴郁了走,可这张脸又不像是养女。如果是养女,应摇光又何必大费周章地去找。

“那都什么时候的事了,姐夫。”应琼笑着反驳,“我上次听说你,你还是个县丞呢,现在怎么成齐王啦?”

姚复扫眼瞪了应琼一下,问新涂:“不跟你俩嘴贫了,给我找个空帐子……”

应琼忽然从新涂背后挤出来,信手指向另一盏亮着的营帐,笑说:“阿姊可还没睡呢,你要想她尽管去找呗。”

“谁想她了!”姚复脸上染上一抹红晕,所幸灯光也是昏黄的,这两人也看不见才是。

“嗳,姐夫,你是不是脸红了?”应琼忽然眯起眼睛,凑上前去笑问,“话说你们成婚快三年了吧?我听说你也是个浪荡的主,那什么时候给我添个小外……”

新涂忽然捂住她的嘴,硬是拖回了屋内:“好了好了,大王的私事咱们别再过问了。大王,趁着夫人还没睡下,你快去看看她吧。”

“真是的你们俩。”姚复嘟囔了一声,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小瓷瓶丢给新涂,“韩夫人配的伤药,你往身上抹抹吧。还有,咱们既以兄弟相称,你也不必像外人一样……多生疏。”

“是,是……”新涂笑着接过药瓶子,一手捂着应琼半张脸,迫使她整个人只好随着新涂的手臂动作摇晃,两只眼睛透着十分绝望。

见着姚复掀开应瑕的营帐进去,新涂才叹了口气松开应琼的脸:“姑奶奶,可改改这话篓子的毛病吧,可别哪天说了不该说的话。”

应琼翻了个白眼,新涂扭头一看,才见着她雪白的小脸上赫然多了几道掌纹,活似挨了打。新涂登时急了眼,马上放下帘子把她拉进屋里上药去了——明天要是让应瑕见到,他不死也得脱层皮。

应瑕坐在一豆烛光下,她什么也没做,只是静静坐着,一双眼睛直直望着烛架竿子上的阴影——为了防止失火,这烛架比平常的高好多,因而那长长的腿上有一段照不到光亮,隐没在阴影里。

姚复掀开门帘,维持着屈膝半蹲的姿势,看着灯前的应瑕出了神。她就像是一幅泛黄的美人图画。一袭白衣,半张美人面,就构成了所有美丽传说中的仙女。

“进来吧。”应瑕转过身子,拍了拍自己的被窝。

姚复恍然回神,小心翼翼地进了屋子。应瑕此时褪去了平日里那身狠厉决绝威严凌厉的气质,反而显得眉眼恬淡了不少。

“你来做什么?”应瑕的脸在灯光下,半明半暗。

姚复跪坐在她床前,闻言挑眉轻问:“我就不能只来看看你?”

“哼。”应瑕冷笑一声,“无事不登三宝殿。你这是从定州回来了没死找我邀功?”

“我没去定州!”姚复几乎是下意识地嘴硬,第一时间试图瞒住应瑕。

他的反应也是挺真实的,从表情到衣着都无可挑剔,就连略快的心跳频率都能归为被误解后的急切——

应瑕半垂下眼睑,又抬起眼睛定定看着姚复:“好好,没去最好。所以你来到底什么事?”

“唉就没什么事,我也不是专程来找你的……”

姚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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