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堂的大门被推开的那一刻,屋里的所有人都朝这边看了过来。

苦于应付这些客人的李猪儿见到自家郎君回来了,连忙迎上前去,脸上充满了惊喜:“郎君您回来了!”

安禄山连看都没看他一眼。

他眯起眼睛看向正对大门的主座,彼时安父正坐在主座的位子上,一边翘着二郎腿,一边悠闲地喝着茶。

安父见到失踪好几天的继子终于现身了,那双精明的眼中闪过一丝惊喜的光亮,稍微正了正身子:“哎呀,禄山终于回来啦!”

听这话语,仿佛这个家不是安禄山的,而是他的一样。

而安母则是嫌恶地看了久未谋面的儿子一眼,言语中颇带着些阴阳怪气:“哟,我还以为你躲着不敢见我们呢!”

“我有什么不敢的?”安禄山漫不经心地走上前,眼眸瞥过坐在客座一侧的赵兵马使,皮笑肉不笑地开口,“赵兵马使可真是热心肠啊。”

那个姓赵的兵马使却被安禄山森寒的目光吓了一跳。

不知为何,他竟在那双不怒自威的眼眸中感受到了滔天的杀意。

赵兵马使的双腿逐渐开始发软,他想要站起身来向上司行礼,却发现自己根本使不上力。

这个时候,安母开口了。

“孽子休得无礼!”她朝着自己的儿子冷喝道,“赵兵马使是客人!”

更是未来的亲家!

安禄山冷漠地扭过头,看向自己的母亲:“谁的客人?”

“咱们安家的!”安母瞪着自己的不孝子,“如果不是赵兵马使好心带你母亲我进来,你这群不长眼的下人们就要把主子的父母给轰走了!”

“咱们安家?”安禄山冷笑了一声,“安老夫人可还记得,您在我十四岁那年把我赶出家门时,都说过些什么?”

赶,赶出家门?!

此言一出,赵兵马使当即难以置信地看向安母。

他虽是营州人,可是并非在柳城长大,对于安都督不祥之子的传闻算是略有耳闻,但是知道得不算详细。

这安老夫人是怎么想的啊,要是真不想要这个儿子,早在小时候一把把人掐死不行吗?

既然都养大到了十四岁,那怎么还把人赶出去?!

这不是吃力不讨好吗!

赵兵马使自然是不清楚安禄山童年过的是什么日子,只是他再不清楚,此刻也感受到了事情的不对劲了。

看样子,都督本人和他父母之间的矛盾,比自己想象的还要深啊。

还有刚才都督看向他时那森寒的目光,他到现在想起来都还在情不自禁地打哆嗦。

赵兵马使的后背逐渐渗出了一层冷汗。

此时此刻,他终于开始意识到,带都督的父母进来,可能不是一件明智的事情了。

赵兵马使的思绪正在神游天外,而安母却是被儿子一句话给噎到了。

而后她别过头,支支吾吾道:“不......年纪大了,记不清了。”

安禄山细细地回味着母亲这句话,末了讽刺地笑道:“好一个记不清啊。”

眼见着气氛越来越僵,安父连忙打圆场道:“哎呀,禄山你才刚回来,快坐下,别理她!”

“你娘一介女流之辈,头发长见识短,你如今都是做都督的人了,犯不着跟她计较!”

安禄山却是冷冷地看着他:“滚下来。”

若要说安禄山对自己的亲生母亲还存有一丝的尊敬,那么对这个和他没有半点血缘的继父,他没直接把人扔出去已经很克制了。

安父错愕地看着自己的继子,而后被对方那威严中透着杀意的目光彻底吓住了,下意识地从主座上站了起来,退到了一旁。

安禄山这才走上前,在主座上坐了下来。

他略微抬起眼皮看向一旁的李猪儿,后者当即会意,将原本桌上那个被安父用过的茶杯收走,拿出新杯子给安禄山倒了一杯茶水。

“郎君请用茶。”

这时安父勉强回过神来,看向继子的目光带着一丝怨毒和不忿。

自己可是他的继父!

他怎么敢的?!

安父刚要说些什么,便听得安禄山开口道:“你们是来干什么的?”

要钱?还是要东西?

除此之外,安禄山想不出其他的。

就从母亲和继父的这身破洞的衣服他也能看得出来,这对老夫妻这些年来过得想必不怎么样。

他这个继父还是有些东西的,单是他们夫妻两人过日子绝不至于这么惨。

可是他们有一个市井无赖的大儿子,还有一个爱赌博的二儿子啊。

这两兄弟一个没有工作,另一个每月月俸都不够进赌场走半圈的。

在安禄山十四岁被赶出家门之前,这两个继兄就已经在啃老了。

如今想必只能是啃得越来越严重。

就在他犹豫着,要不要给他的母亲点钱,至少让她换身体面的衣服的时候,耳边却传来继父爽朗的笑声。

“你这孩子,今年都二十了,还没有娶上媳妇,我和你娘都觉得这不合适啊。”

安父说着指了指客座处的赵兵马使:“这不,我和你娘给你说了门亲事,打算着今个咱们就一起把亲事给定下来,好让你快些娶上媳妇,快点给我和你娘生个大胖孙子!”

此言一出,安禄山嘴里的茶直接喷了出来。

“郎君!”李猪儿连忙道,“郎君您还好吗?!”

安禄山缓缓抬起头,看向赵兵马使的目光中涌动着滔天的杀意。

“好,我可太好了。”

好到现在就想把这个姓赵的给剁了。

这帮玩意从他这说亲不成,居然都把注意打到他母亲和继父那去了。

好啊,真是太好了。

看来都督府是该洗洗牌,来一次大换血了。

那赵兵马使被安禄山吓得胆战心惊,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他,他现在走还来得及吗?!

他使劲克制着自己落荒而逃的冲动,随后便听得安禄山问道:“你要给我介绍的,是你家里的什么人。”

赵兵马使看着都督脸上丝毫不见半分善意的狞笑,咽了口唾沫,颤颤巍巍道:“禀,禀都督。”

“是下官的亲妹妹,今年刚及笄……”

“长得可还不错?”安禄山晃动着杯子里的茶。

“长得不错!”赵兵马使见都督态度有所缓和,连忙道,“不是下官自吹自擂,舍妹生得花容月貌,而且自小便教养得极好,知书达理,治理家事也颇有一道,您一定会喜欢的!”

这般说着,他自己的脸上都多了几分自信的笑意,仿佛对于这门亲事势在必得。

而安父也趁势道:“禄山你看看!我和你娘给你挑得媳妇不错吧!”

“俗话说得好,一家有女百家求,依我看啊,咱们现在就把婚期和聘礼什么的都定下来,快快成婚!”

随后安禄山冷笑了一声:“不用定了,就明日吧。”

“啊?”此言一出,众人都愣了。

赵兵马使迟疑道:“这,是不是太仓促了?”

过六礼少说也得大半年呢!

他倒是没看出来,原来都督还挺猴急的!

然而下一刻,安禄山却道:“明日我派下人抬一顶小轿子过去接,还是你们自己把人送过来?”

闻言,赵兵马使当即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安禄山。

“荒唐!”安母一拍桌子,从位子上站了起来,“赵兵马使是要把自家妹妹嫁给你做正妻!你怎么敢以纳妾之礼待人家?!”

而赵兵马使的脸色更是一阵青一阵红。

安父连忙道:“哎呀禄山肯定是想错了!你和赵兵马使都消消气,消消气!”

末了,他又看向安禄山:“你这孩子怎么想的,赵家在营州也是颇有脸面的人家了,人家好好的一个大家闺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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