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府又被砸烂,扶西熟门熟路地摸到桑树上,捡了个合适的枝丫,有了上次的教训,她先在上头颠了两下,确保牢固可靠,这才躺下。

还不等睡安稳,背后又传来一阵热意,枝条缓缓下压,隐约可闻咯吱声响。

她认命地叹了口气,缓缓睁开眼睛,不等身旁的献流彻底躺下,便立刻出言警告:“你要是敢躺下来,后面一整个月都不得踏出山洞半步。”

旁边那窸窸窣窣的动作果然顿住了,取而代之的是献流嘟囔的声音:“我修不动了,不如你陪我一起吧。”

“若有你在,我也没那么无聊。”

说来也怪,从前他从不觉修行寂寞,只怕有人打扰,如今竟用无聊二字形容起来。

他晃晃脑袋,只觉得里头事情太多捋不过来,累得很。

“我?”扶西竟真的思索起来,话说自从因真身被吃,她很久没有好好修炼了,此前在人间为渡仙气还尝试了一番,可她的身体如今像个四面漏风的球,躺平吸收的日月精华没一缕呆得住的,好似从她头顶到脚底走了一遭,刷的一下又出去了。

见她迟疑,献流还以为扶西答应下来,十分快速地将手揣进袖子里,又小心翼翼躺下来。

“停!”

献流动作又顿住。

扶西彻底清醒过来,她缓缓从枝丫上小心翼翼地坐起:“你瞧瞧,这里像是能躺下两个人的样子吗?”

平日里在床榻上她倒是能忍则忍了,可这枝条还没她脊背宽,哪里睡得下两个人。

献流面容沉静,五官岿然不动,似乎又在思考,片刻后他露出一丝笑意:“我有办法。”

扶西蹙眉:“什么办……”

话音未落,献流竟又自作主张将她从枝条上拎了起来,以极快的速度将两人交换了位置。

扶西脑子还没反应过来,嘴巴已经开始数落了:“好你个胆大包天的,居然敢……。”

献流抬眼看她,露出个鲜少出现的咧嘴笑,脑海中不免觉得扶西总是这样,每次嘴里说的威胁似乎都不作数,她此刻的模样倒有些像只炸毛的刺猬。

扶西见献流笑出来,心中愈发愤懑,这家伙怎么能这么没皮没脸,她咬咬牙,不就是树枝,她大人有大量,让给他了。

谁想扶西的腿才动了一下,后颈忽然被献流干燥温暖的手掌揽住,她不明所以地望过去,下一刻,整个人就被他压到了胸膛上。

他在扶西头顶吐息:“嗯,这样就好了,我做你的榻,你睡我吧。”

明明鼻尖只是被轻轻碰了下,扶西却觉得脑瓜子嗡嗡的,过了一小会儿,脸颊居然不受控制地烫起来。

她一双手僵硬地垂在献流身侧,实在不知道该放哪儿。

献流极有眼色地裹住她手掌,将扶西两只手挂在自己的肩膀上,终于心满意足地阖上眼睛:“好了,可以睡觉了。”

扶西耳边传来献流极有节律的心跳,对了,这儿是他的心脏。

一定是感受到真身的召唤,她才会觉得脸颊如此干热,剖析完情况,扶西也心安理得地放松下来,人肉垫子,不睡白不睡。

“咔——咔——”

“刺啦——”

扶西才酝酿到点的睡意全然消失,她猛然睁开眼睛,却又是来不及了。

枝条年老,根本无法承受两个人的重量。

“啊——”

哐当一下摔到地上的时候,扶西又一次重重地撞到献流硬邦邦的胸膛上,她吃痛哎呦了两下,转身才发现陆眠十一小侯还有那两个不速之客,皆靠在树下睡觉。

这会儿都被他们吵醒了。

陆眠迷蒙间只来得及捂住十一惺忪的睡眼。

他扁了扁嘴。

只见扶西起身,两条腿正跨在献流腰侧,她揉着腰想站起来,却又因脚麻又摔了一跤,再次摔回了献流胸膛上。

陆眠又扁扁嘴,山君真是色中饿鬼,房子塌了,在树上也要强迫人家。

唉!

献流也懵得很,只觉得脑袋隐隐作痛,一再被击,他见扶西又扑下来,便顺手捞过她的后脑勺,在原地翻了个身,背对众人,迷迷糊糊将她搂进自己怀里:“睡,睡了,不然会从树上掉下来。”

“不知道为什么,后背有点冷……”

扶西被他大臂箍着,又忍不住咬牙了,这人都没感觉的吗?不知道自己已经掉下来了?

小侯凑到陆眠旁边:“他为何光着背,我记得睡前他背上是有布料的啊……”

陆眠推了推他凑过来的脑袋:“山君的事,我们少管。”

小侯蹙眉,这人穿露背衣裳,怎么是山君的事呢?

*

天光大亮,扶西慢悠悠地从地上起身,她望向旁边空荡荡的位置,见怪不怪。

程衣已经十分自觉地早起开始搬砖了,见扶西过来,还特别自觉上前,下意识地招呼起旁边的怀信。

“愣着干什么?快去给山君倒杯水啊。”说完她微笑着望向扶西,又指了指塌了大半的洞府,“山君,我看这里都塌成这样了,再修缮不过是个漂亮的山洞罢了。”

扶西重重点头,这程衣真是说到她心坎上了:“话说我确实有意重建,只是……”她望了眼自己的掌心,波澜不惊的身体,半点儿仙气都没有。

要是从前,从前她就……

好汉不提当年勇,扶西放下了手。

程衣敏锐地捕捉到她表情的变化:“山君不急,我在家乡也督办过此类的事务,从前建聚景斋旗下的酒楼,图纸、营造、装修我都是要一一过目的。”她说完笑了笑,“幸而从前我也和家中的老匠学过一点皮毛,山君若不嫌弃,我给画张图纸,你瞧瞧哪种喜欢,可好?”

正在此时,怀信慢腾腾地挪过来,单手递给扶西一杯水,程衣撇了撇嘴,立刻截了个胡,双手呈给扶西。

扶西目瞪口呆地接过来,一饮而尽:“程娘子,你随意安排就好,我都行。”

程衣愣了愣:“都行?”

她纵横四海,商行遍地,哪一回遇到的客人不是指指点点,吹毛求疵,竟不曾见过如扶西这般随意的,一下子弄得她不知如何下手。

“山君有喜欢的屋子样式吗?这屋子你打算几个人住?每人一间房,还是……”她抿抿唇,“还是做一间大的,你们中有人要两人一间房。”

扶西思索了会,十一和小侯已然成婚,这两个自然要住间大的,可这又犯难了,之前还说要陆眠做小,后头事多繁杂,一再搁置。

这小的,要住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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