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信面色不惊,平静如水:“渡气而已,你想多了。”
程衣点点头:“你不说我也知道,第一回救我是想留着性命问珠子的来历,至于第二回,我虽昏睡着,却有感觉,你是为了在山君面前装纯良吧?”
怀信的表情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缝,从未有人如此直白而不在意地指出他所作所为之动机,若在从前,他对这样的人向来没有宽容之心,蓄些力气,杀了就是。
可偏偏程衣面容沉静,并无幸灾乐祸,一双眼睛里没有什么情绪。
他愣在原地,说不出话。
“那珠子我确实不知真相,先前的道歉你若是嫌弃不够郑重,我重新来一次也无妨。”她顿了顿,“如今我只想快点修好山君塌掉的洞府,一寸光阴一寸金,我的商行进钱如流水,程家缺了我不行,你若同意,我觉得你杀我两次,救我两次,我便不再计较,此后也不再打贩卖珍珠的主意。”
怀信被她连珠炮似的话打得脑袋发愣,他只有一个脑子,哪里听得来这么多话,绕来绕去,不就是想与他两清嘛。
可此前自己的杀意,半分未藏,逮到机会就想杀,这人凭什么原谅他。
定有条件。
“只是有个条件。”
怀信冷笑一声,果不其然,他可太讨厌凡人了,才不想与她做交易。
“你自此刻起不许有杀我之心,我二人全心全力修好山君的房子,此后……”
怀信依旧冷冷地看着她,不言语,就想看这人一张舌灿莲花的嘴能吐出什么芬芳话语来。
“若你愿意,可同我回人间,我亦可助你找到残害母亲的真凶。”
怀信又愣住,半晌,终于重重点了点头。
程衣立在那里,经过昨夜的梳理适应,她已经很能接受自己碰到了妖,遇到了仙,重整旗鼓一番,又是平日里那个从不拖泥带水的商行主人了。
终于腾出一块空地,巨大的石桌显露出来,程衣用袖子擦拭一番,铺好纸笔,开始聚精会神地作图。
怀信在旁边清理,忙碌的间隙总忍不住偏头去看背影,瘦削的肩膀上浸着些阳光,似乎也没有那么想杀了。
可他却不会后悔,要是重来一次,他依旧会毫不犹豫地杀了程衣,他遵循族中意志,向来是宁可错杀,绝不放过。
叔伯兄弟,都是同他一样纯粹的邪恶小妖,唯有母亲不同,她从不吃人,说话温声细语,心地善良,甚至救过不少溺水之人,最后却落得个死局。
人才是世间最邪恶所在。
他又不自觉磨牙,可又兀的反应过来程衣方才所言,真凶?她真能帮他找到真凶?
微风拂过,他都没发现自己什么时候站到了程衣身后,目光正落在她执笔的手上。
“你觉得如何?”程衣语气中不带笑意,却莫名叫人觉得有雀跃之意。
怀信这才将目光挪到图纸上,他扫了一眼,指着一处小门:“这间,为何画两个门?”
程衣咳嗽两声:“山君说的,照做就是。”
“啪嗒——”
“骨碌碌——”
程衣眼看着一个指甲盖大小的鲛珠滚落在图纸上,流光溢彩,圆润非凡。
她动作极快地用两指拈住,拿到眼前细细打量,与生俱来的习惯让她忍不住开始品鉴:“成色不错,不及上品,把玩倒是尚可,配上金银打做珠钗或许可再上一阶,不过上限最多……”
她反应过来,连忙止住话头,回身望了眼怀信,将珠子递给他:“你,你流的?”
怀信不接,反倒是有些奇异地摸了摸眼角,他怎么会突然流泪呢?
从前他也溜到人间玩乐,钱财不够便熏熏眼睛挤点猫尿,拿着珠子换钱玩。
“传闻鲛人泣泪成珠,果不其然!”程衣惊讶,“那这便是你此生唯一一颗?”
怀信一把抓回来握在掌心:“哼,随便看了些志怪小说就胡言乱语,谁同你说这是我此生唯一一颗珠子。”
“鲛人只有在最痛苦,最接近死亡的时候才会泣出一颗稀世珍宝,平日里的,无伤大雅,故而人间那些……”说到这里,他不接着下去,而是咬牙切齿起来。
程衣沉默了会儿,自觉上手将他掌心里的鲛珠扣出来:“既然如此,还担心什么,我拿去献给山君。”
怀信:?
*
献流端着一盘黑乎乎的东西,一脸期待地望着扶西:“我同小侯学的,如何?”
扶西望着他头顶招摇又雀跃的草芽,心如死灰,不是,献流怎么还在傻着。
召了两坨人来就这么耗费仙力吗?一个晚上都没缓过来。
“尝尝。”他眼睛里闪着光。
扶西笑容僵硬,这东西不可名状,黑糊糊的怪恶心,这人难道傻到看不来吗?
“不,我不吃了,我不饿。”
献流脸色霎时灰败下来:“你不喜欢吗?”
扶西点点头:“确实,不太喜欢。”
本想着若他恢复过来,到时候建房子就不需要大家努力了,只消这献流鬼影一样刷刷地移过去,她相信平地起高楼不成问题。
“原来,不喜欢么……”他耷拉着眉眼,似乎受了很大的伤,
扶西叹口气,不是,这人到底是委屈给谁看啊。
她深吸一口气,拿起盘子边上的勺,舀了一点:“这,是什么?”
献流微笑:“淤泥粥,大补。”
扶西蹙眉,芋泥这东西她在人间见过,也不是这个颜色啊……
望着勺子里的东西,心一横,缓缓将勺子递到鼻尖,轻轻嗅了嗅,有点腥气。
小侯灰头土脸地拿着锅铲出来:“山君——别吃——”
扶西趁机放下勺子,拍了拍献流的肩膀,抚慰道:“啊呀,小侯找我,我下回再吃吧。”言罢她立刻迎上去。
“这是怎么回事?”她朝着献流的方向挤眉弄眼。
小侯神色不虞:“他今日起了个大早,不由分说地按进厨房,就要做早点。”
“一会儿说要蒸包子,一会儿又说要做胡饼,才开始烧火,就差点把厨房炸了!”小侯声泪俱下地控诉,“我攒了那么久的锅碗瓢盆,差点都被他毁了。”
“山君,你好好管管他!”
扶西拍着他背给顺顺气:“好好好。”
“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小侯将锅铲放下:“正要跟你说,他觉得你一棵树只喝粥没营养,硬是到后山荷花池里挖了淤泥加进去,说给你补补……”
原来是这个淤泥……
扶西笑容又僵在脸上,只觉得此贼折磨人的方式还真是千奇百怪,数不胜数,乍一听只觉得他脑子有病,可细细想想也不是没有道理。
可她大了,不是小时候长身体了,不用吸淤泥。
一回头,献流正捧着这碟子黑乎乎的淤泥粥望着她,眉毛微微压低,牛高马大的人就这样稍稍扁着点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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