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陈子轻恢复意识的时候是在车里,衣裤都在身上,他睁眼看到谢浮坐在他旁边。

谢浮告诉他,一个朋友看到他被扛进一辆车,觉得可疑就打电话给谢浮,并跟在车后面追踪,却被跟丢了。

后来是谢浮动了很多关系才找到他的,万幸没有发生更糟糕的事情。

谢浮说他体内的药解了,还说,sorry,没办法找到人。

陈子轻不说话,只是用那双通红潮湿的眼看着谢浮。

“我进去给你检查了,没裂伤。”谢浮叹息,“发生了的事无法改变,你想开点,别太钻牛角尖。”

末了,他挠了挠眉头,体贴极了:“要是你不放心,怕药对身体有副作用,我带你医院做个详细的检查。”

陈子轻突然抓住谢浮的手,闭眼一寸寸地摸到指尖,再往下摸,也闻了闻,只有他熟悉的雪松沉香,没有一点柑橘味。

谢浮没抽出手,也没问他摸什么,就那么随他摸,皮肉骨骼不紧绷。

陈子轻放开他的手,精疲力竭地将脑袋歪到一边,睡着了。

迷迷糊糊间,陈子轻想起当时在床上,那人隐约是用手给他擦的,想必指甲缝里都是油哒哒的一层。

不知道用的什么洗手液,能把油腻去得那么干净彻底。

没有实质性的做出来。

小东西大概开了二档,陈子轻为什么能在意识混乱期间判断出来,那是因为迟帘给他用过,他有印象。

陈子轻倏地惊叫:“坏了,我的书签!”

谢浮破天荒地出现了迷惘的神情,转瞬即逝。

怎么能有人在经历这种突发情况以后,还能惦记那种微不足道的小玩意。

像有无数的光点在他全身浮动,形成一片光晕做成衣裹着他,让他区别于这世界的芸芸众生。

陈子轻捏了捏裤子口袋:“还在,没丢……”

“一个二十多块钱呢。”他呢喃着昏睡了过去。

车内空间并不逼仄,谢浮缓慢凑近睡着的人,感受他虚弱的呼吸一下一下打在自己脸上,伸出用特殊药水洗过的手摸他潮红未退的脸,小骗子,真想看看你的脑子里装了什么。

有的事,当事人不说不代表就一无所知,只是时机不成熟,要等一等。陈子轻看似忘掉那次被绑的经历,他趁暑假解剖谢浮的脾性人格。

目前陈子轻已经通过探谢浮底线没成反被坑亲自确定过了,谢浮不是精神有问题,他

是个疯子,彻头彻尾的疯子。

谢浮没了神经上的刺激没了有意思的事,他就没了活下去的念头。

陈子轻坐在书桌前发愁,第一段的难处在于他要主动追求要哄一个大男孩,第二段是谢浮走在脆冰上的性情。

生活哪来那么多期待。

还要是刚好能碰上谢浮脑电波的期待。

不能完全顺着,那会令谢浮乏味,也不能完全逆着他来,他会觉得在看拙劣演技,他不喜欢作的人。

陈子轻在本子上做笔记,谢浮现在确实能从他身上获得兴奋剂,这一点他也认证过了,可他随时都有可能提供不出来。他熬夜在网上找参考资料收集谢浮这类疯子的情感经历,资料很少,有参考价值的更是少得可怜。

毕竟生活不是偶像剧。

陈子轻去一个很大的情感论坛发帖——怎么和一个疯子谈甜甜的恋爱。

网友1:珍爱生命,远离精神病。

网友2:上一个以为自己是疯批心里特殊存在的那个人,碎成一百多块的尸体还没找全。

……

网友15:姐妹你快醒醒,我的天,谁来帮帮这个姐妹啊!

……

网友47:我只能说,萝卜青菜各有所爱,楼上姐妹们别太真情实感,放下助人情节,尊重他人命运。

没有一个给思路的,陈子丝毫不意外,他不删帖子,打算过段时间再看看。

谢浮说为了爱情要死要活很矫情,似乎人间清醒。

谢浮好像在吃药。

陈子轻的笔尖在纸上戳出个小黑点,他放下笔拿手机去gay吧发了个贴,走向跟情感论坛大不相同。

gay吧的同志很活跃,帖子一刷新就有几十个回复,他们给的建议主分两部分。

一:把自己也变成疯子。

二:训狗。

甚至有同志私信陈子轻,让他把疯子介绍给自己驯化。

陈子轻在贴吧待了片刻,三观跟认知被不断刷新,他是小群体里的一员,谈过搞过,却不知道这世上有这么多特殊癖好,没有最怪,只有更怪。

很多图。

不知道谢浮喜不喜欢。

陈子轻按保存的手一抖,不能发给谢浮,万一谢浮来兴致了在他身上研究,他会死的。

为了在接下来的情感维系中有点胜算,陈子轻通宵做功课,眼睛都熬出血丝了,他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地做了个决定,大学的选修课必须报心理学。

陈子轻站在镜子前面刷牙的时候还在思虑,谢浮现阶段对他的茶语依旧保有兴趣,每次都要他把茶语说全,想他叫自己哥哥。

他可以照做,却不能每次都照做。

要有根线拉扯。

陈子轻吐出嘴里的牙膏沫,在他看来,攻略谢浮比考大学难多了。

谢浮处处要跟迟帘比。

真做了现任,会比得更过分,更详细化。

陈子轻把牙刷丢进漱口杯里,他到底要怎么让谢浮知道,他是真的已经从上一段感情里出来了呢。

谢浮是那种,这一秒说好啊谈,下一秒就能玩消失,或者自我嗝屁的性子。

陈子轻只能靠剩下的那个三分之一安慰自己,季易燃除了沉闷,其他没什么问题,肯定会很顺利……个屁。

季易燃的父亲跟家庭,势必很要命。

我的妈。

三段三个人,接触起来各有各的困难点。

陈子轻望着墙上的毛笔字“随遇而安,他打算从今天开始,每天虔诚地默念十遍,告诉自己不要慌,不要怕。

通知书一到,陈子轻就买车票回了老家,谢浮也去了,他们到村口的时候,鞭炮声震耳欲聋。

村里在家的人都出来了,他们站在路上迎接村里唯一的准大学生,两棵树上拉着一条横幅,上面写着“祝贺顾知之被农业大学录取。

“咚咚咚呛呛呛——

锣鼓队敲打起来了。

陈子轻懵圈之际,村长在他身前别了一朵大红花,他两眼一闭不愿再看,好社死。

发现有人举着手机拍视频,他赶快一路小跑过去:“别拍了吧,我只是考了个一本,不是上的……

没说完就被旁边的村民拦断:“小顾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什么叫只是考了个一本,你知道大学生多光荣吗!

陈子轻试图劝说:“我知道,可是,

“可是什么可是,咱们村好多孩子要沾你的喜气,多大的排场都是你应得的。

陈子轻:“……所以这跟拍我有什么关系?

肩头搭上来一只手,伴随谢浮的一声揶揄:“我也被拍进去了。

陈子轻以为谢浮介意,他还没想好要怎么补救,耳边就响起谢浮的声音,问他说:“那我是不是要走红?

“……陈子轻木木地说,“是的吧,你可以准备准备出道了。

谢浮一身宽松的棉麻衣裤,头戴渔夫帽,脚上一双白鞋,

少年感十足他思索着说:“听起来还不错你给我当助理。”

陈子轻抽抽嘴在几重奏里朝老人大幅度挥手:“奶奶!”

谢浮的目光还没扫过去身边人就把抓在手里的行李箱扔一边冲老人方向跑去。

行李箱拉杆上覆着一层汗液谢浮握上去捻了捻他没戴口罩一张能让山村景色暗淡的脸露在刺目烈日下偏头笑看拍他拍傻了的几个人。

有年长者上前和他打招呼问他身份他很修养地一一回应村里人一下就对他产生了巨大的好感。

天是真的热村里也是真的热闹。

顾奶奶被村里几个长辈搀扶着老泪纵横。

陈子轻捞肩上背包带他将背包拽到前面用腿撑着打开从里面拿出通知书递过去:“奶奶你看。”

顾奶奶颤着一双饱经风霜的手小心接住她要翻开却又停下来:“不行奶奶先不看了奶奶手没洗不能把通知书弄脏。”

陈子轻挠了挠晒烫的脸:“没事儿的。”

顾奶奶坚持洗了手再看她一到家就立即洗手打了几遍肥皂把手指头搓了个遍这才捧着通知书仔仔细细地看了起来。

“京市农业大学……顾知之……”

顾奶奶又是哭又是笑她不是没文化的人她上过高中虽然考上大学不一定就能有大作为人品和学历不挂钩但环境影响一个人的心智和三观社交圈影响脚下的轨迹。

孙子金榜题名她可以瞑目了。

顾奶奶擤了擤鼻涕关起门来拨了个京市的号码:“我家知之考上了京农大。”

迟奶奶刚和小孙开完视频小孙要去冲浪他这半年过得开心可她总感觉头顶悬着把刀。

如果小知之不是秀芳的孙子那她或许会为了永绝后患采取一些不合法的措施。

迟奶奶祝贺道:“恭喜你孙子

顾奶奶说:“比不上你孙子的十分之一你孙子在国外上世界名校。”

迟奶奶笑着叹息:“这有什么好比较的在哪不都是读书。”

顾奶奶拍了拍腿上的脏污指甲抠掉一块油疤她跟迟颜心情分淡了节点是今年年初原因她不清楚不想问因为对方不说就代表不会透露她们终究不是一路人。

这通分享的电话还不如不打。

“药别往我这寄了我付不起药钱”顾奶奶疏远地说“我不

想我孙子打一辈子工就为了还你迟家的钱。”

迟奶奶听出了她划清界限的意味却不能再像去年那样不满埋怨她们的孙子没成亲兄弟一样的朋友成了陌生人孽缘。

希望秀芳在被病痛折磨的最后一段岁月里不要发现自己孙子的性取向。

“都预订过了不用你们祖孙支付药钱吃着吧。”迟奶奶倦了“我挂了你忙你的吧。”

顾奶奶忽然说了一句:“你托人送我孙子进京市一中这份大恩我来世会报答你。”

说完就结束了通话。

顾奶奶琢磨片刻就开门去找孙子发现他在屋里和谢家小子说话她退到外面听了会觉得他们相处得很和谐。

谢家小子大学期间应该会继续和她孙子交好。

顾奶奶再往屋里看孙子在捉墙上的蜈蚣谢家小子站在他身后把他后面起了褶子的衣服牵平。

一个念头在她脑中出现她好笑地摇摇头自己真是老了糊涂了怎么可能是那种情况。

不是说她孙子长得埋汰但他跟那个比画报还精美的谢家小子站一起确实不般配。

鱼目和珠。

谢家小子是那个珠子她孙儿是众多鱼目中的一颗。

顾奶奶不知怎么想到了迟家小子那也是个珠子她孙儿是有本事的能让两个珠子踏进他家破屋的门槛。

只是迟家小子出国了跟她孙子不来往了。

谢家小子不去国外读大学终究也会飞到国外某个城市留学天之骄子都是那个走向。

他们的世界精彩绝伦那是上流社会的世界她孙子和他们交一段时间的朋友也能有收获将来说不定能凭借自己的努力跨进去。

家里摆桌请人吃饭堂屋摆不下院里也不够位置直接就全部摆在了外面。

十几桌人吃吃喝喝。

陈子轻戴着大红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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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整章节)被奶奶拉着手一桌一桌的敬酒他瞟了瞟倚在树下的谢浮对方被一群大小朋友围着给他们发糖加微信不行。

谢浮把水果糖全发出去了一颗不留他像是终于找到了可以吸烟的理由当场就点燃了一支香烟。

有小孩捂嘴谢浮歉意地说:“大哥哥不能不吸烟你站远点。”

并不会掐掉烟。

“我爸爸说吸烟的人都是傻子。”童言无忌。

谢浮笑弯了眼睛。

大小朋友都羞红了脸他们喜欢这个哥哥

他给他们糖吃和他们说笑不像上次来的那个人对他们爱搭不理。

两个哥哥都比明星还要好看。

有个年纪大点的男的也叫谢浮哥哥厚着脸皮接近他。

谢浮还是笑着的却是俯视脚底一块泥地眼神:“我才十八岁你叫我哥哥?这位大叔你觉得合适吗?”

“我只只有二十岁。”那男的涨红了脸。

“哦二十岁。”谢浮疑惑“所以你能那么叫我?”

“我听我听顾知之也是那么叫你的他不比我小多……”

谢浮更疑惑了:“你是顾知之?”

那男的终于意识到眼前这个相貌太出挑的少年不太对劲根本不是他以为的家教良好谦逊有礼他再没了不安分的想攀高枝的龌龊心思。

谢浮蹲下来将一撮烟灰弹在路过的蚂蚁身上:“真是奇怪不自惭形秽吗什么阿猫阿狗就叫我哥哥也配啊。”

“顾知之确实比我大。”

“他可以叫谢浮可以是他哥哥。”

谢浮看蚂蚁垂死挣扎伸手捏死:“救你了。”

“你怎么吸烟了啊。”陈子轻端着一碗饭过来“快别吸了吃饭吧。”

谢浮被他身上的酒气团团围住笑意渐浓:“我坐哪儿?”

“站着吃好了”陈子轻见谢浮恰烟的动作顿住他改口说“我带你去后面。”

谢浮跟他去竹林坐在一块阴凉的地方吃饭。

屈尊降贵十分委屈。

“水沟就在旁边虫子往我碗里飞。”谢浮没一点胃口“顾同学我很难不怀疑你是故意的。”

陈子轻打掉他胳膊上的麻蚊子:“我故意什么我敬酒敬得头都大了还惦记着你没吃午饭特地找机会盛了一碗送给你。”

谢浮被他那一下打得一愣抬起眼眸盯住他:“顾知之你打我?”

陈子轻:“……”

“我没打你我打的是蚊子。”他在地上找到蚊子尸体放在谢浮腿上铁证如山。

谢浮弹飞蚊子尸体:“碗里是别人吃的剩菜。”

“不是剩菜是我在厨房夹的给你留的。”陈子轻擦脑门的汗他匆匆往家赶边走边回头

真的是非要来玩这个月份玩什么蚊虫多得要死他累得要死还要伺候大少爷陈子轻没发牢

骚,他对谢浮笑得灿烂:“你睡的屋子喷过杀虫剂了,中午可以好好睡一觉,傍晚凉快点带你去山里走走,送你最好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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