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瑟发现正躺在洛川别苑主屋的大床上,熟悉的甘甜木香环绕在身侧,枕边人紧紧箍着她、手臂还在慢慢收拢。他呼吸轻而平稳,昏暗夜光下,一双眼睛正直勾勾注视着她。
苻洵不知何时回到灵昌,又不知何时将她从飞花楼接回、放到主屋,再悄无声息在她身边和衣躺下,就这样清醒着、目不转睛盯着她不知多久。
锦瑟被看得头皮发麻,挤出个微笑:“何时回来的?怎不歇息?”
苻洵垂眸,唇角微微上扬:“好几个月没见到姐姐,久别重逢,欣喜难以自抑。”
那眼神可不怎么像欣喜。
她感觉一股森寒顺着脊背缠到头顶,情不自禁咽了口唾沫,定定神、用最轻快自然的语气说:“我渴了。”
苻洵的表情松缓了些,扬眉轻笑一声,起身去掌灯,慢腾腾往竹节杯里倒温水、舀了一小勺木樨露搅匀,端起竹节杯放在床头小几上。
又推门而出,走到檐下招呼府兵:“去酒窖拿一坛花雕上来。”
锦瑟心跳一突,正欲阻止,张了张嘴赶紧闭上,一言不发端起竹节杯,饮着香醇微苦的温水。苻洵转身走进来,注视着她双眸,似笑非笑:“听说姐姐新酿了冰雪酒,阿洵想尝尝,姐姐要不要也来一杯?”
“大半夜的喝什么酒”,锦瑟攥紧竹节杯,不让杯中水泼洒半滴,若无其事放回小几,低头迅速瞟过自己的寝衣,“我穿成这样,府兵怎么进来?你要喝酒,让絮儿或柳儿去拿吧。”
苻洵唇角弯了弯:“有道理,大半夜的,不喝了。”
深深端详她一番,眉眼漾起笑意,抬手轻轻摩挲着她下颌,笑意越来越浓,转身走向软榻。
锦瑟怔住,忽然希望他再同自己说几句话,甚至是发一通火、逼问她,可他就那样若无其事笑着、闲庭信步走到榻边,一言不发地躺下。
她静静看了半晌,默不作声在他身边躺下,主动伸手从身后抱住他。
他后脊一僵,没有回头,抬起双臂顿在半空良久,握住她的手紧了紧、似要推开,却最终只僵硬地握住,顺着她袍袖慢慢上滑,捏住一处慢慢用力攥紧。
她疼得全身发颤,极力控制抽出手臂、推开他的冲动,眼睁睁看着那一处在他的抓握下逐渐洇出血红,却咬紧牙关、一言不发,直到那剧痛冲得她眼前晃出虚影。
“他们有什么好?”
晕过去之前,恍恍惚惚听到他的声音,带着哽咽,轻得像一阵烟雾。
第二天,苻洵起了个大早,正指挥柳儿收拾行装,说是有些怀念磐龙滩的汶鱼,想单独带她出去消遣。他若无其事、谈笑风生,仿佛昨晚所有的试探和失态都是幻觉。
他们在渔夫家中住了八天,回到灵昌已是腊月二十三。
年节之前最后一次大朝会,苻洵寅时从家中出发去北宸殿。他动身两刻之后,锦瑟匆匆梳妆好,向着五桂巷飞奔而去。
那座熟悉的小院早已人去楼空,空荡荡的院中石桌上,放着一个细长的革袋,下面压着一张字条,是谢恬的字迹:上峰军令,莫敢拂逆,救命之恩,不敢忘义。
她拿起革袋,抽出袋中卷轴展开,硝过的羊皮描着错综复杂的线条、数不尽的蝇头小楷,舆图顶端写着七个大字:渝安水师布防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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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天前、腊月初十,锦瑟在白鹭台练舞到亥正才回,却见洛川别苑被围得跟个铁桶似的,几道门都被重兵把守,姚晟正带府兵在掘地三尺地搜寻。
姚晟匆匆奔来向她请安,说是苻洵的书房进了盗匪,至今不知丢了何物、也未搜到盗匪隐匿之处。
她一向不大关注苻洵的政务,却也知晓利害,任由姚晟带二十多人将她送回主屋。
推门而入的刹那,一股异样的感觉油然而生。她脚步一滞,不动声色转身,呼唤絮儿和柳儿去厨房要热水,然后慢慢关上卧房门。
姚晟不便守着女眷沐浴,等了片刻并无异样,便率兵离开。
“出来。”她推开隔间门,掀起低垂的帘幕,映入眼帘的是满地血滴,司徒空和谢恬半跪着,死死攥住浴桶边缘,支撑自己不轰然倒地。
司徒空中了三刀,两刀在后背、一刀在胸膛,全是较浅的划伤。谢恬的境况却很糟糕,双腿各有一道划伤,腹腔还被捅了一刀,已失血到嘴唇发白。伤口被撕下的外袍草草包扎,奔涌的血浸透包裹布,一颗颗渗出来滴到地上。
她从衣柜取出干净的中衣丢给他们,瞥见那些极深的刀伤,思忖片刻,抓起桌上的薄胎瓷瓶狠狠砸下,然后褪下外袍撸起袖子,脚底一滑、侧身倒在碎瓷片上。
絮儿和柳儿带着粗使丫头抬热水走进院门,听到声响忙不迭跑过来,只见锦瑟咬着牙从碎瓷片堆里爬起,半边身子被划得全是伤口,最深的一道在左边胳膊,正汩汩冒血。
“药和棉布留下,人都出去。”锦瑟看着桌上堆积如山的伤药和棉布,向她们挥了挥手。
这样的事并不少见,苻洵以往受伤,要么是让锦瑟、要么是让郎琊包扎,实在无人就自己动手,从不愿假手她们。絮儿和柳儿对视一眼,心照不宣齐步走了出去,并关上了房门。
四角的落地琉璃宫灯将房间照得如同白昼,司徒空正给谢恬清理伤口,谢恬躺在浴桶中,神智已不大清晰,气若游丝道:“我没猜错……你就是她,对不对?”
锦瑟走近他们,伸出手:“把东西还回来。”
司徒空默不作声,一点点替谢恬清理好伤口。
谢恬突然睁大双眼,直勾勾盯着她:“金州那事对不起,我们从没有想过利用你,从来没有!”
锦瑟没接茬,直直伸出手去、顽固地等待着。
司徒空替谢恬上药、层层裹好伤口,血终于止住了,他眼中满是怒意,压低声音道:“洛川别苑守卫森严,我们此次一无所获。”
然后,他背着谢恬站起来,一手扶住背上的谢恬,一手抽出刀、架在锦瑟脖子上:“叨扰夫人许久,借夫人脖子一用。”
“你们就这样对救命恩人的?”锦瑟简直被气笑,挑了挑眉漫声道,“挟持我?出得了洛川别苑,出不了灵昌。就算侥幸逃出灵昌,你们也逃不回南翊。即使回去了……”
她唇角微弯,凉凉补充说:“你们在南翊也颇受排挤吧,否则怎会被逼到独闯洛川别苑?”
“你待如何?”司徒空冷笑,眸中精光骤然冷厉,“可是失心疯了,想替苻洵游说我们!”
谢恬仍竭力睁着双眼、含泪与她对视,锦瑟抬眸瞥了一眼,眉眼忽然漾起笑意:“你既叫我一声阿姊,听我一句劝,别再为任何人卖命了……自由地活着。”
司徒空急遽睁大双目,逼近她恶狠狠地问:“你究竟知不知道自己是谁?”
“我是谁?想必你们比我清楚,劳驾相告”,她慢条斯理灭了烛火,走到屏风后,开始包扎伤口,“谢恬伤得很重,你们哪儿都去不了,先在这歇息。”
腊月十一黄昏,她刮去司徒空的虬髯,再拿出胭脂水粉替他们描画,画笔握在手中竟有如神助,寥寥数笔将他们画成另外两张面孔。
再让他们换上粗布褐衣、趁府兵交班时,支开絮儿和柳儿,司徒空抱着两个酒坛、谢恬端着一筐黑枣、金桔、枸杞子等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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