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浪打过来,船身摇晃,伴着男子压低的声音:“不过谜药而已,耽误不了你干娘做生意。”

女子轻笑几声,嗓音滑腻,“说起来有趣,如此美人竟便宜我们。”

“谁让安家出了那么大的事,安家三小姐性子烈,居然拿簪子捅自个,你说她傻不傻,跟着徐阁老家的独苗还能没好日子过,想来上面也没再继续的兴致,这位小小姐就归你们了,请干娘放心,她家翻不了案,尽管受用。”

轻描淡写,一字一句落到清芷耳中,彷如晴天霹雳,一颗心被撕得七零八落,三姐姐居然没了,定是受到侮辱,想来父亲,母亲,兄长皆不会有好下场。

自己也被贱卖。

夜越发深,油灯灭了一半,赤黄光打在她的侧脸上,显出一双朦胧眸子,里面已完全没有生气。

万念俱灰,昏昏然伸出手,在发间摩挲到玉凤簪,满心全是刚才听到的话,咬紧牙关,直朝心口而去。

已沦落至此,绝不能再任人糟蹋,连一向温顺的三姐姐尚有勇气,好歹也要干干净净来,干干净净去。

可惜那簪子并不锋利,使足劲才伤到皮肉,有人一脚踢开门,女子尖声尖气地喊叫:“不得了!”

她满头大汗,只想结束这场闹剧,冷不防有冷水从头浇下,又不得不恢复意识。

一只手蛮横地将凤簪夺走,吼道:“小妮子,别蹬鼻子上脸,寻死觅活不是你一个,想寻死就能死啊,那么容易,清水河里游的就不是鱼了,全是投河的魂!快来,把血止住。”

清芷浑身哆嗦,余光瞧见一个吊梢眼的艳丽妇女,满脸飞扬跋扈,想来就是人常说的干娘。

紧接着冲进几个奴仆,灌酒进她嘴里,又昏睡过去。

等再次睁开眼,天仍未亮,手腕却传来一阵阵疼痛,原来又被绑上。

嘴中破布胀得酸痛,她懊悔万分,早知方才该一鼓作气,省的如今遭罪,低头看伤口无血渗出,疼痛减轻,看来已被人医治过。

难道后半生要做任人践踏的蒲柳,一臂双肩千人枕,一点朱唇万人尝。

门砰地打开,烛火映出位身姿窈窕的女子,一双乌眼珠子炯炯有神,手中捧着木食盘,上面的青菜粥已飘出香气。

女子笑了笑,关切地问饿不饿,“闹出那么大动静,无论怎样,先填饱肚子要紧。”

瞧清芷倔强地闭上眼,伸手将她口中布条去掉,悄声道:“我知你伤心,谁又不是这样过来的,千万别喊,若引来那帮人,都没好日子,既没办法寻死,总该活下去呀。”

清芷不搭话,女子眼中露出怜悯,叹口气,“看你挺聪明,何必自苦,我唤做杏春,干娘底下做五六年了,家里原本也不错,突然出事,只能卖笑过活,刚开始与你差不多,被关了好几日,最后又如何,你年纪比我小,姐姐说句话,不要白白遭罪,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将来指不定有好日子过。”

听她讲得自己还沾光一般,不觉苦笑,“好日子!什么样的好日子!就算有罪,也该走官府正道,如何私自买卖,还有没有王法!”

义愤填膺,惹得杏春忍俊不禁,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贵小姐,还幼稚着呐,一边懒洋洋端起粥,故意在唇边晃悠。

“好姑娘,你以为走正道,进教坊司好呀,那可是一辈子脱不掉贱籍,咱们虽是私下,倒底能隐姓埋名,万一遇到好人家,还有条阳光大道走。”

无非纳妾偏房而已,若运气好,得到主人喜欢,讨个一男半女还能活,若运气不佳,无子嗣,过几年厌了,只是太太那关便难过。

清芷心里明白,听对方说话爽利,乃可亲之人,不觉将声音放软,“好姐姐,今日能遇见你是我的福气,妹妹并不想过什么好日子,还请姐姐放条路,让我——”

杏春脸色肃然一变,这丫头敬酒不吃,吃罚酒,竟是个实心眼!

“趁早死了这份心,我不是怕被连累,一个好端端的人寻死,岂能看着不管,作孽呀!”

一璧将粥捧起,捻起调羹往清芷嘴里送,“性子比我还倔,姐姐是过来人,给你透个信,听说最近要往锦衣卫送批美人,到时只专门伺候一个大爷,也不算太差。”

清芷听得心里发凉,闭紧牙关,米粥顺唇角滑下,杏春只能用帕子擦,“大小姐,说句掏心窝的话,像我们这种破身的想去还不成,你也别不知人间疾苦,前一阵北方发大水,一整个村子都让冲走了,给谁说去,还以为人人都是侯门小姐啊。”

话在理,但清芷一个字也听不进去,凭着性子不吃不喝,日渐消瘦,杏春看着急,那帮人牙子可不好惹,真发狠要她的命,或干脆扔出去,岂不更糟。

她知道她心气高,书香门第,又能如何!还不是一任浮萍,四处漂零。

俗话说救得了人,救不了心,她也不再执着,每日放下饭便走,这晚还未出舱,忽地腿被撞了下,吓得差点叫出声,寻思不会是船上的老鼠吧!

定睛一瞧,原是个五六岁小男孩,短头发乱糟糟,两只眼睛水汪汪。

杏春拍两下胸脯,“小哲!不听话突然窜出来,吓死人!”

男孩唇角弯弯,伸手指着蒸饼,“娘,有好吃的不给我?”

娘!娼妓还能养孩子。

清芷不解,抬头瞧见男孩坐在油灯边,狼吞虎咽吃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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