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一声嗤笑,闻雪英越发窘迫,站在那里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伸出的手指在距离他腰部三寸的地方僵滞不动。
殿内分外沉静,耳边只有自己隆隆的心跳声,以及头顶靖渊浅浅的呼吸声。
闻雪英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应对。
时间仿佛也在这一刻凝结不动,她闭了闭眼,复又睁开,心里经过了一番天人交战,手指继续缓缓向前探去。
“你先出去吧。”
就在这时,靖渊突然抬手轻轻在她肩头推了一把,竟是让她出去。
闻雪英有片刻的惊讶茫然,反应过来他说的话后,她忙福了一福,迫不及待地离开这热气氤氲的浴室。
听着身后响起的水声,闻雪英心有余悸地舒了一口气,可一转身,看到被郑如潇重新铺陈过的床榻时,脑中再度混乱起来。
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洪庆帝大发慈悲不让她替他宽衣,可他总不会也不让她今夜侍寝。
闻雪英紧紧攥着床边帷幔,心中暗暗期盼,若是今夜宫里发生一件事,使得洪庆帝不得不亲自出面就好了。
这样的念头刚从脑海划过,有人敲响了房门。
声音虽不大,却略显急促。
靖渊还在浴室,殿内的宫女也都退了出去,闻雪英只好亲自上前开门。
外头的人很多,洪庆帝身边的许望筌、长乐宫的郑如潇、许高义,还有鞠衣琥珀二人也在外头站着。
几人脸上神情复杂,闻雪英察觉有事发生,不等他们开口便问道:“出什么事了?”
前头的许望筌面带苦笑,朝着她微微躬身道:“启禀贵人,刚刚传来消息,贵妃娘娘所居的南风殿走水了。”
乍一听闻,闻雪英也是猛然一惊。冬季本就天干物燥,再加之南风殿附近似乎也没有水井,火要真大起来,灭火也是一大难事。
这是一件需要即刻禀报洪庆帝的事。
闻雪英略一沉吟,这下也顾不得尴尬,回身就往浴室跑。
“陛下,贵妃娘娘的南风殿着火了。”
“什么?”
靖渊正坐在浴桶内闭目养神,闻言也是倏然睁眼,下一刻就站了起来,捞过自己的衣裳就往身上套。
闻雪英进来的时候,就见他浑身赤裸地从浴桶里跨了出来。
她呼吸凝滞一瞬,忙垂下眼皮,上前服侍他穿衣。
他身上还湿着,衣服并不好穿,但此刻也没有细细擦拭的功夫了,只好费力地将衣裳往身上套。
靖渊向来不近女色,养居殿内虽也有女官宫女,但她们并不近身伺候,现下突然让一个近乎陌生的女子服侍他穿衣,靖渊其实也很不习惯,但现下他也没功夫考虑这个了。
靖渊喊了一声许望筌,询问道:“怎么回事?”
许望筌这时也走了进来,就站在屏风外头回话:“奴才也尚不清楚怎么回事,只是方才贵妃娘娘宫里的人灰头土脸地来禀报,说南风殿突然走水了,奴才已经吩咐附近几个宫的侍卫们前去救火了。”
说话间,靖渊的衣裳已经穿好了,他大踏步地往外走,边走边道:“去南风殿。”
闻雪英手里捧着靖渊的斗篷追了出来,瞧见他人已经跨出了长乐宫的大门,他身上是湿的,又没穿保暖的斗篷,如今虽开了春,可天气依旧冷冽如寒冬,只怕洪庆帝要着了风寒。
而且,她作为洪庆帝的宫嫔,也该适当地表现对他的关心。
这样想着,闻雪英小跑几步,口中唤道:“陛下等一等。”
靖渊已经上了辇轿,心中虽急,还是回头看了一眼,就见闻雪英朝他奔了过来,将斗篷递向他:“陛下,您忘穿斗篷了,仔细着凉。”
靖渊接过斗篷披上,又道:“你回去吧。”
话落便吩咐起驾。
帝王的仪驾很快消失在长乐宫门前的宫道尽头,闻雪英一边暗自祈祷贵妃不要出事,一边又觉得天助她也。
只是贵妃平安的消息没有传来之前,她也不好安然入睡,于是长乐宫主仆上下都干瞪着眼睛等着。
半个时辰后,许望筌带来了贵妃安然无恙的消息。
“只是偏殿着火,没有波及贵妃娘娘所居的主殿。”
闻雪英抚了抚胸口,如释重负道:“那太好了。”
许望筌顿了顿又道:“只是贵妃娘娘到底受了惊吓,陛下恐一时半会儿不能来看贵人您了。”
闻雪英脸上笑意粲然,体贴道:“娘娘受了惊吓,陛下自然是该陪伴娘娘的。”
许望筌含笑应了声,缓缓退出。
闻雪英命人关上大门,心道今晚算是躲过去了。
她嘴角不由自主地微微上扬,一转眼,却瞧见许高义郑如潇等长乐宫宫人个个苦大仇深地哭丧着脸。
许高义甚至忍不住嘀咕:“怎么就那么巧,南风殿早不走水晚不走水,偏偏今晚走水。”
闻雪英唇角笑意收敛,目光落在许高义脸上,却不说话。
许高义尚不自觉,犹在抱怨:“真是倒了八辈子……”
他话说到一半,突然察觉到什么,一抬头,就见闻雪英看向他的视线里含着冷意。
这位新来的主子心性如何他还没摸清,总归他也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遂面色一白,忙跪下道:“奴才失言,请贵人责罚。”
对于一个帝王的宫嫔来说,侍奉好帝王,让帝王开心才是她的第一要务,说难听点,宫嫔能否在帝王心中拥有一席之位,总离不开侍寝。
无论许高义此刻是否是真心实意地效忠她,他方才说的这一番话,也都没有什么恶意,他或许是口不择言了一些,但闻雪英相信,他心底只是觉得可惜,今夜她没能侍上寝。
然而无论许高义的初衷是什么,这话,他都不该说,而她也不得不罚,谁知这长乐宫里的人,心都在哪儿。
若她今日轻纵,传到贵妃或是陛下耳中,难免会落得一个纵容下人,对贵妃不敬的罪名了。
只是这如何去罚,也要讲究一个技巧。
闻雪英思绪一转,看向神情平静的郑如潇,从容道:“郑姑姑,许高义说话口无遮拦,该当何罚?”
郑如潇脸上浮起意外的神情,显然没想到自己会被问到,她愣了一瞬,低声回道:“陛下尚未制定详细的宫规,贵妃娘娘暂且是参照着以前的旧规矩治下的。”
“那是如何?”
郑如潇抿了抿唇,全然忽视余光里许高义在一旁向她递来的祈求的眼神,她微微沉吟道:“该掌嘴五十,再逐出长乐宫,交由内廷司处置。”
郑如潇的话一出口,鞠衣和琥珀就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气,两人便即向闻雪英投来震惊的眼神。
五十下掌嘴,只怕掌完人也要废了。
闻雪英也觉残忍,她忍不住皱眉,心中暗暗叹息,感慨这规矩真是够惨无人道的。
而她终究不忍真的将许高义掌嘴五十,也不能现在就将他逐出长乐宫,于是看着他略微惨白的脸色道:“念你是初犯,便只掌嘴二十,另外罚俸一个月,以儆效尤吧。”
许高义原本以为自己今日因为一时不慎嘴快,这五十个巴掌是要挨定了,过后很可能再也捞不到什么好的差事,没想到闻雪英会格外开恩,他心中顿时五味杂陈,愣了片刻便磕头谢恩。
闻雪英又道:“就由郑姑姑亲自掌刑好了。”
话落她便带着鞠衣琥珀进了屋,其他宫女太监也一一散去,院内只留下仍旧跪着的许高义,和神情晦暗不明的郑如潇。
许高义直起身子,扬起脸,语气漫不经心:“郑姑姑,您请吧。”
郑如潇牙根紧咬,看一眼窗户上透出的模糊人影,抬起手重重地落了下去。
*
屋内,闻雪英用干净的水洗了把脸,换上寝衣坐在床沿。
鞠衣在一旁收拾她换下来的衣裳,琥珀替她将一头青丝编成发辫,以免打结。
“南风殿怎么偏偏就今夜走水了呢?”琥珀又忍不住开口了。
闻雪英扭头瞪她一眼,斥道:“外头的巴掌声没听见?不该说的话别说。”
琥珀吐了吐舌头,忙闭上了嘴。
鞠衣忙完手上的事,这时也走到床榻边,担忧道:“可是,您难道不觉得今夜这把火,实在有些蹊跷吗?”
闻雪英伸了个懒腰,又打了个哈欠,这才徐徐道:“是不太对。”
鞠衣和琥珀,包括正在受罚的许高义,他们三人的话中之意闻雪英都明白,他们觉得南风殿这火,并非意外,而是有人故意为之,目的,多半是为了将洪庆帝从她这里引走。
而指使这件事的人,满宫里也似乎只有贵妃娘娘才有这个动机。
诚然,他们的怀疑也是在情理之中,只是闻雪英细细思索一番,却觉得贵妃娘娘不会做这样的事。
可若要完全相信这是个巧合,是个意外,她又说服不了自己。
究竟真相如何,靠猜也是枉然,闻雪英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如今当务之急,她需得先弄清长乐宫这些下人们的底细。
首先便是郑如潇和许高义,这两人能当上长乐宫的首领太监和宫女,闻雪英也不敢小觑。
今夜对许高义的惩处,她本可以随意指一个人的,但她偏偏让郑如潇亲自掌刑,便是想探一探这两人是不是一伙的;若他们是一伙,郑如潇必定会手下留情,若不是,许高义怕是要吃些苦头了,结果如何,只待明日见分晓。
*
靖渊到得南风殿时,大火已被扑灭,本已就寝的孙贵妃也被这莫名其妙的大火给惊得起了身,是她指挥着下人将火给扑灭的。
火刚灭,靖渊就来了。
孙贵妃见他脸色铁青,知道他担心自己,忙上前宽慰道:“陛下,我没事,火已经灭了。”
靖渊见她脸色如常,悬起的心稍稍放了回去,可再看到遍地的黑焦残垣,靖渊仍旧感到心惊。
他眉间的怒意不加掩饰,一个斜眼看过去,南风殿上上下下的宫人皆跪了下去。他大声喝道:“守夜的太监和侍卫都在干什么,好端端地怎么会失火?”
“陛下息怒,都是奴才们当差不小心。”回话的是南风殿掌事太监,他听靖渊喝问,忙颤声回道:“不过,今夜这火,似乎不是意外,而是有人纵火。”
“什么?”听闻“纵火”二字,靖渊和孙贵妃双双变了脸色。
靖渊道:“你继续说。”
“奴才听见有人喊‘走水’,忙跑出来查看,慌乱中,似乎瞧见有一人影越过墙头,逃窜了出去,这火,也多半是那人所放。”
“你们其他人有看见吗?”靖渊朝其他宫人问道。
但其他奴才只是摇头。
那回话的掌事太监出了一身的冷汗,他的确是看到有个人影从墙头上窜了过去,只是眼下只有他一个人看见,口说无凭,怕是不能取信于陛下。
靖渊这时再度发问:“就只有你一个人看见了吗?”
掌事太监咽了口唾沫,将身子伏得更低,再开口声音已经带了哭腔:“陛下明鉴,奴才的确是看到了。”
若是不能让陛下相信黑影的事,今夜他怕是要落一个值守不力的罪名,轻则挨上几十大板,重则性命不保。
可那时南风殿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着火的偏殿上,没有第二个人看见……
恰就在这时,许往筌从外头走了进来,道:“陛下,蒙大人在外求见,说是有要事禀报陛下。”
他口中的蒙大人是宫中禁卫军统领蒙青,靖渊听是他求见,忙让许望筌将人给带进来。
靖渊心中隐隐有个猜测,蒙青这个时候求见他,他要说的事,十有八九与这场大火有关。
果然蒙青行完礼,却不起身,只惭愧道:“启禀陛下,一个时辰前,侍卫们巡逻到南风殿附近,发现南风殿院墙内翻出一人影,侍卫们虽竭尽全力,也还是叫那人给逃了,臣已派人在宫中各处搜索,但仍未发现那人去了哪里,臣实在无能,还请陛下恕罪。”
蒙青自靖渊称帝后便当上了这皇宫内的禁卫军统领,负责掌管皇宫安防,五年了,从未出过什么岔子,岂料今夜就出了事,还是疑似出现刺客贼子这样的大事。
手下的人发现宫内出现不明身份之人,忙将消息禀报给他,他本来打算先悄悄地将这人找出来再回禀陛下,毕竟人是从南风殿翻墙而出,南风殿里住着贵妃,他说不好那人影的出现与贵妃是否有关联。
蒙青正带着人在宫内悄悄搜索呢,手下的人又说南风殿失火,他想这火多半与那人影有关,于是这才赶来将此事禀报靖渊。
蒙青的话,无意中证实了南风殿掌事太监的说辞。
如此便可以肯定,南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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