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宴照顾渊穆口味,一应温和清淡的家常菜式。多是三鲜菌菇汤、芦笋煮山鸡、山药红枣排骨、青菜肉丸等。
唯有酒是精丽的女儿红酒——椒花雨。
渊穆不禁叹笑:“这是薇君先夫人的家乡出产的。玄公子喜欢?”
玄鸟乌衣笑盛汤,推给东衡道:“名字好听,酒色漂亮,所以想尝尝鲜。”
确实漂亮。鲜红樱桃色的酒面上,浮动洒金一样的椒花。
东衡笑道:“这酒烈呢。先温一温。以往我跟老黄点了一瓶,一杯半就醉了。”
玄鸟乌衣笑道:“是你酒量小。”
东衡笑:“你不信试试。五杯不醉,我都算你厉害。”
玄鸟乌衣笑而抿一口,入口甜冽,直冲额心。登时笑道:“是我错了,好烈性的美酒。”
“丽夫人也是极烈性的美人。”东衡笑道。看玄鸟乌衣一眼,“丽夫人生前,被称为巢嘉氏第一美人。”
“她当年与薇君成亲,成婚当晚,便与姬薇臣起争执,直接回娘家。”
“凤烺丹凰再三劝妹妹无果,便在丹水旁为她修建椒花丽行宫。”
“她便居住在此。后来随霕君征战,重伤解甲,为妖魔围困在椒花丽宫。”
渊穆叹道:“丽夫人突围无果,直接在椒花丽宫自焚而亡。”
“昔年椒花丽宫美人行,而今花落人亡成焦土。”
“可敬,亦可叹。”
东衡道:“自此后,凤烺丹凰便与姬薇臣决裂。恨他与妹妹争执后不尽心挽回,终致丽夫人殒命丹水。”看向玄鸟乌衣,握住他的手。提醒他,今后见了瑶华凤皇,要注意些。
玄鸟乌衣笑笑。
渊穆笑道:“不过,薇君甚爱先夫人,有一怀念她的长诗,《椒花丽人行》传世。”
看玄鸟乌衣眼眸一亮,渊穆笑看东衡:“阿衡还记得吗?”
东衡笑道:“我在诗文上曾不用心。阿渊,你哄哄他吧。”
得其家主首肯,渊穆便笑而以杯为磬,敲箸而吟:
[椒花染赤水,朱阙皆土灰。
美人旧行处,金阁蛛丝飞。
昔年玉雕阑,牡丹寸寸颓。
金刀佩红马,弦断歌无归。
歌者吟此调,家国将何为?
红颜驻西疆,长安不曾悲。
今者去已去,来者悲复悲。
稷黍长离离,宫阙做封堆。
美人无坟墓,山河为封碑。
桐花千里陵,丹水长鼓吹。
红缨照丹马,千秋魂永存。
好女自有名,无念君王妃。
仁也何有幸,丹稜结双穗。
回望烽火里,愧也不能配。
山河草木间,悲风长徘徊。
将女岂能降,叱咤宁玉碎。
忆昔年少时,高柳与游醉。
铿锵已有志,敢为天下最。
守此社稷事,女儿终不悔。
祭此蔷薇水,白幡望魂回。
花回人不回,潸潸泪沾襟。
丹水听我诉,桐山听我哭。
哭尽春青草,丽人终不归!
子规啼血尽,愿同此飞灰!]
一曲吟罢,若是磬音犹在,众人俱是无言。
且不论姬仁为人如何,其风姿确实是世所公认的风流蕴藉。想想当年此人额系白麻,在椒花丽宫的废墟前,击磬悲歌……玄鸟乌衣有些不好的联想,脱口而出:“…小寡妇哭坟?”
东衡一个爆栗,怒斥道:“你在胡思乱想什么?!渊穆好好给你吟诗,你奚落人家做什么!”
渊穆咳了一声。
玄鸟乌衣委屈,以筷子蘸酒,在阿衡的手心里画了一竿竹子。示意是被愿作弄的。
但是,东衡不信任地看了看他。诚然,小玄鸟长得很乖、平时也温和妥帖,但是这半年的相处已经证明,这小子耍起心眼儿来,是十足十的一包坏水儿!
玄鸟乌衣:“…你干嘛这么看我…”
东衡哼了一声,心道父亲不愧见多识广,猜得真对。
对渊穆说:“我家这个经常小心眼儿,阿渊你别往心里去。”
玄鸟乌衣:?!
渊穆:哈哈。
玄鸟乌衣抑郁了一会。东衡本来不想理他,实在看不下去:“还、还委屈你了不成!”
玄鸟乌衣轻描淡写:“不,没有。”便一言不发地端起椒花酒,晃动酒波看。神情一点都不委屈,但气氛已经无语凝噎了。
东衡彻底败下阵来。瞪他半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渊穆叹笑一声,转开话题说:“方才阿衡师叔提起老黄——是新任禹杏太守,黄雀风么?”
“是啊。”东衡笑道。拉住玄鸟乌衣的手,特意逗他笑道:“老黄来历可不浅,我讲给你听可好?”
玄鸟乌衣笑而不语,直接无视东衡,笑问渊穆道:“世子识人的本领,比阿衡好上百倍不止。不知世子以为黄太守如何?”
渊穆叹笑一声。心知今晚自己这根蜡烛,玄鸟乌衣是点定了,必要拿他烤一烤东衡的心。
只能笑说:“我看人也不太准…若是看得准,去年在青榆岫,是无论如何不敢招惹你的。”
玄鸟乌衣笑而斟满渊穆的酒盏:“这话如何说的?自从离开禹杏,我还没回去过。黄太守为人如何——我不大放心家里老人。”
渊穆笑看盈盈一汪红酒,“这个么…你知道有天氏天官的来源,不只有白枣学宫么?”
“知道。”玄鸟乌衣顿了顿,笑道,“原来如此,果然来头不小。”
笑看晾了一会的东衡道:“阿衡果然是在盛稷浸淫已久,对天潢贵胄一眼便能辨别。”
东衡咬牙,别开脸去。这是什么意思?!说他贪恋权势怎的?!因为贪恋权势——才傍上他不成!?
渊穆听得皱眉:“玄公子,你——”对心上人怎么如此残忍?
玄鸟乌衣笑笑:“所以黄雀风是什么来历?”
渊穆冷冷道:“黄太守生前在盛稷,乃是璋朝太祖,开国皇帝。”
不愿与之多言,道:“我与黄太守相交不多。只知道他在春秋寿尽后,魂魄为有天氏挑选为天官。”
“曾与盈太史谈及世事,道是当年起兵马,打进皇城,逼杀废帝。”
“在温泉宫中洗去满面血迹,抬头时,看到瓶中的芍药花还在盛开。”
渊穆皱着眉头,靠坐在椅背上:“黄雀风道,那是他七十五岁的人生里,印象最深刻的事——”
[前朝皇帝今早插的花还在开,而他的王朝已经覆灭了。]
春秋代换,王朝更替。就在那一刻,黄雀风忽然感觉到了——一种短暂。
甚至有些虚幻、有些荒谬的,短暂。
玄鸟乌衣听得出神,不禁问道:“什么‘短暂’?”
渊穆嘲讽地一笑,冷冰冰道:“我不清楚。我与黄太守交情不深。你问问阿衡师叔罢。”
玄鸟乌衣看看东衡。东衡眼圈都红了,撇开头去,不愿理他。
玄鸟乌衣:……
玄鸟乌衣缓慢道:“我如果真是普通人…你看的上我么?”
东衡一言不发。半晌,道:“说得好像你是一样。”言下之意,我如果是个普通人——度春秋会将你安排给我?
渊穆:??
原本以为你俩只是在作秀,结果你俩探讨的是深刻的哲学问题??
渊穆忽然感觉,自己今晚不应该站队。现在有种快要受夹板气的预感…
果不其然,东衡自斟椒花酒,一饮而尽:“我现在最后悔的事情,就是去岁在榆庭,没把你给渊穆…”
渊穆:???
东衡已是醉意七分,扶额笑道:“便是讲故事…你也为他吸引…你应该与他更合适罢...”
渊穆:大哥你听听你在说什么?!
东衡又晃晃悠悠地斟酒,看看托腮含笑的玄鸟乌衣,心中苦涩,又是一饮而尽:“你就...折磨死我吧...”已是一头醉倒下去,即将碰桌。
玄鸟乌衣笑得不行地接住爱人,哭笑不得地擦去东衡眼角渗出的泪水,抱起在怀里笑:“诶,怎么还哭了?”
东衡醉得浑然忘了今夕何夕,更是忘了渊穆还在,落泪而笑:“你...唔...”胡乱抬手抱住吻来的玄鸟乌衣,已然沉醉到十五分了。
渊穆:.....什么情况...果然是妖魔行径...不知廉耻!
玄鸟乌衣却是笑得止不住,揽紧怀里缠恋的东衡。转头笑看不能直视的渊穆,温声说:“渊兄勿怪,我今晚的目的已经达成了。劳烦你陪我作这一场戏。正事,我们明天再好好谈。”
话音未落,已笑而抱起东衡,向渊穆告辞。
渊穆果断送客。而后自坐下,好好吃一顿晚饭。春夜雨潇潇,桐花馆中有夜晚表演曲目。在远处的花枝廊中,绿裳女郎随笛声而舞。因为雨气沁润,丝竹声有些呜咽,而其调子,却是隐含欢快。
在撑青梅伞、提明月灯二位桐花侍者的护送下,玄鸟乌衣怀抱东衡回到漱玉客房,对二侍者道谢,笑道:“替我多谢纵王。”
二侍者便行礼去了。春霖长栈毕竟是两家合作的产物,且纵王对经商于此跃跃欲试,玄鸟乌衣便笑而答允,让他将桐花邑的连锁客栈开到栈道上——效仿伯父当年利便行人的做法。
客房内,梨花香味浅浅淡淡地氤氲着。东衡醉得前尘往事尽皆忘去,唯记得此处是春华殿里,梨花开不尽的时节。等了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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