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下值宫铃刚摇响,礼部众人便见那窗前嗖的窜出一道残影去,吃喝一日的贵公子没了影儿。

短暂的静了片刻。

周茌鄙夷的眼神收回时,众人眼观鼻鼻观心的垂首。

徐九涣说是一刻便是一刻,徐士钦再晚两步,怕是得在众目睽睽之下追车跑!

这个混账!

徐士钦上了车,气得瞪他。

偏这厮自不觉得理亏,打起帘子瞧街道小摊,碰着什么小零嘴儿,便喊车夫勒马,让人替他去买。

不足两刻钟的路,硬生生被他磨得红日降落,在巷子口遇着了徐鉴实的马车。

“老头儿平日也这般早回府?”徐九涣诧异道。

“喊爹!”徐士钦没好气的斜楞他一眼,“平日多是宫门下钥前两刻回府。”

徐九涣放下帘子,翘起的脚抖了抖,不无得意道:“老头儿还是担忧我啊。”

徐士钦翻了记白眼,耳根子被他自作多情得发疼。

“今日周侍郎可难为你了?”

“他难为得着我?”徐九涣不屑道。

马蹄声哒哒,忽的听见外面稚语童声。

“欸……”

徐九涣复又掀帘,就见自己闺女抱着半溜儿青瓜朝老头儿跑去了。

“这儿呢!”徐九涣摇臂喊,不等马车停稳,便跳了下来,几步过去,拿起闺女手中的瓜就啃,很是自觉啦。

泱泱吃得肚子饱饱,也不计较,只瞧着架着车架的马有些眼馋,撒娇道:“爹爹~我想骑马~”

“今儿是不成了,”徐九涣连忙摇头,一副被摧残蹂躏的可怜模样,“你爹被欺负得够呛。”

晚两步下车的徐士钦听着这话,险些没忍住又给他一记白眼。

倒是徐鉴实没见着他方才大放厥词,回首神色微紧。

“啊……他们揍你啦?”小泱泱仰着脑袋眼巴巴的问。

“比揍我还惨。”徐九涣煞有介事道。

徐鉴实眉头皱起。

他有心问两句,可从未当过慈父,嘴唇嗫喏两下,竟是憋不出口来。

“他们待我冷遇,爱答不理的,整日都没人与我说话,午饭都没吃饱。”徐九涣捂着肚子又说。

“好惨呐~”

不给吃饭饭最可恶啦!

父女俩同仇敌忾,恨不能直捣饭锅!

这话若是被礼部的同僚听着,怕是跳进护城河都洗不干净的冤!

是谁嫌弃礼部的碗筷陈旧,又是谁嫌弃饭菜不佳,还是谁嫌弃他们用过饭不漱口,口气不清新,脑袋恨不得吊去门外的梅子树!

可是泱泱信了呀~

鸡腿鹅腿的都给爹爹夹!

“多吃些!长高高!!!”泱泱捏拳愤慨道。

徐九涣左手一只鸭,右手一只鹅,幸福晕啦!

“诶呦,闺女真好~”

泱泱重重点头!

她好!

徐士钦眼睛疼,晚上回去房中,便与宋喜道:“将阿敏从她外祖家接回来吧。”

宋喜被丫鬟伺候着泡脚,闻言忍不住笑话他:“闺女才去小住了半月,你就想成这模样?”

中秋前,宋喜外祖母大寿,将曾外孙女留着说是小住一月,稀罕稀罕。

宋喜知道,这是外祖母催促着她与二爷再赶紧生个。

徐家书香门第,徐太傅后院干净,只有夫人一位女眷,哪怕是夫人故去,也没续弦,没收房,可到底是没有不许纳妾的规矩。

宋喜这胎生了个闺女,婆家公爹二爷瞧着都欢喜,而她娘家则是催她养好身子,趁着二爷院中只有她一个,得赶紧生个哥儿才是要紧的。

宋喜打发丫鬟出去,将门关上。

她低声试探问:“二爷……我、我……”

话磕磕巴巴也未说出口,却是先羞红了脸。

徐士钦拿开她捂着脸的手,问:“怎么?”

宋喜长相小家碧玉,此时灯下红着脸嗔他的模样,勾得人心痒。

夫妻二人房事不算很勤,毕竟闺女还小,免不得闹人些。

“我想要个哥儿……”宋喜羞红着脸道。

徐士钦摩挲着她的腕子,问:“家里催你了?”

“就……上次给外祖母贺寿时回去,听了些……”宋喜道。

她母亲去的早,家里父亲很快续弦,继母带来个姑娘……

其实,若非徐家重诺,当日嫁来的也未必是她宋喜。

徐士钦身子探过来些,薄唇亲她,“不必急,会有的……”

片刻传来动静,外面守着的丫鬟走远了些。

.

月上柳梢,小泱泱脚步沉沉的从祖父书房回来,身边跟着伺候的绿稚。

徐九涣坐在檐下擦发,幸灾乐祸的‘哟’了声,“这是咋的啦?”

小泱泱重重的叹口气,蹭过来坐在爹爹怀里,一副累瘫模样,“祖父教我背千字文……”

“那不简单?”

“就是太简单啦,无聊呐~”小泱泱幽幽叹道。

“可祖父说,要脚踏实地,切不可急功近利,做人应当亦如此~”

徐九涣眼皮狠狠一跳,捂她嘴:“别说别说!脑袋疼!”

父女俩对视一眼,皆叹声气。

月色皎洁,星色点点。

“爹爹,我想骑马……”

“爹爹,我给阿娘擦大刀啦……”

“爹爹……”

清晨雾蒙蒙。

徐九涣穿戴齐整要出门时,旁边窗子忽的被打开了,一颗睡眼惺忪的脑袋探出来,操心叮嘱道:“爹爹~要多多吃饭!”

“知道了,睡你的去。”

咻~

小脑袋收了回去。

檐下丫鬟们忍不住低笑。

许是今日云彩不够明亮,小泱泱多睡了一刻钟,醒来时,小脑袋睡得乱糟糟的。

绿稚替她套上雪白的足袋,捧来两套裙衫问:“小姐今日想穿哪件?”

小泱泱勉强睁开眼,幽幽打个哈欠,指着那套鹅黄裙衫,“还要穿小珍珠鞋鞋~”

“好。”

宋喜打发丫鬟来时,泱泱刚用过早饭。

“二夫人今日去接二小姐回来,差奴婢来问问,小姐可要同去?”

“要出门?”泱泱啃着脆柿子问。

丫鬟笑着点头。

“要的!”小泱泱将柿子蒂扔掉,跑去洗手。

绿稚与那丫鬟道:“烦请回禀夫人,我们替小姐收拾妥当便过去。”

宋喜的外祖家武定伯府,离九曲坊有段路。

从前祖上在沙场上以血挣来的战功,封了伯爵,家族没落,三代始降,是以,宋喜的母亲被家里嫁给了寒门士子,榜上进士,可宋喜亲爹终究是才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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