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平日这些案子落不到萧霖手里,甚至有关蒋铎一派的弹劾他都看不到,可刚上任的关策毕竟是新官,颇有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意思。

陈京观的折子刚递上去,通政司就草拟了有关蒋铎案的陈述,连带着茶税案未结的部分一同递了上去。

萧霖过去接触到的,都是经过崇宁筛选的,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了,可是自从通政司的折子累过来,风言风语就慢慢成了气候,一些夹带私货的奏请文章里总是要提点上几句。

不过萧霖对此默不作声,他在等崇宁的反应。

可崇宁直到今日三法司会审,萧霖亲临现场,她都未作丝毫回应。

“堂下是本案的提请人,前翰林侍读孟知参之女孟郁妍。今此女状告当朝宰相蒋铎绑架欺辱,草菅人命,且在由京兆尹讯问时,此女提及十年前孟知参一案,丞相蒋铎疑以权谋私,擅自发落孟知参家眷,如经查属实,当定以越权治罪。”

说完,刑部尚书莫汝安将整理的案卷递给了萧霖,其上内容大致与陈京观的折子一样,不过三法司对于本案的意见倒各个不同。

陈京观随甄符止一起站着,由于他在本案充当着一个奇怪的角色,所以依照萧霖的意思,他首先要做的是尽量保全自己。

而他对面的,就是蒋铎。

其实只几日没见,蒋铎好像苍老了许多,陈京观瞧着他那双如鹰一般的眼睛,蒋铎却始终不曾看他。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萧霖手上翻着书页,不经意抬头,他的椅子离孟郁妍很远,他坐在台上只能看见一个瘦瘦小小的影子动了动,朝自己磕了个头。

“皇上,当日小女的父亲纵使一时情急冲撞了丞相,可他也为此丢了性命。您当日夸赞过哥哥您还记得吗?您说他颇有父亲的风姿,只等着他入朝辅佐。可他死了,十年前就死了。”

霜栽一直低着头,她的声音不大,可在这偌大的殿中,那些字眼如水波一般阵阵翻涌。

“我父亲痴愚,自认做不得一个好官,所以他选择了辞官离开这朝堂。可他要养家糊口,他除了那满腹墨汁,再无他法。他是错了,可他临死前还记挂着您,还记挂着巍巍南魏。于是他用鲜血为您书写下陈情书。他能做的,只有这些了。”

不知不觉间,萧霖握着那卷宗的手缩紧了,霜栽提到的那封血书他当然记得,他逐字逐句刻在心里了,可它也随着一把火成了灰烬。

“我们不求您宽容父亲之失,就连父亲也未曾为自己开脱半句,他打定主意要赴死,我知道的。”霜栽说着,眼泪的咸涩流进了嘴里,“可我母亲呢,我兄长呢?我们,也不能活吗?”

霜栽的话说完,全堂上下没了声响。

当时的事情没头没尾的终结了,如同左疆奇的死一样盖棺定论,没有人追究过,也就没有人在乎过。

可发生了就是发生了,记忆不骗人。

这十几年的搓磨,大家都老了,但是随着年岁越大,那些密不可发的心事就总会在午夜跑出来,就如同此时的霜栽一般,柔声问着他们。

我们,当真不能活吗?

我们,当真该死吗?

但是能说话的人成了哑巴,该听话的成了聋子,唯有一双双眼睛,时刻盯着风向,生怕自己步了前人的后尘。

“丞相,你有何要说?”

萧霖将手里的册子递给内侍,下意识皱起眉,而蒋铎朝前走了两步,朝萧霖行礼。

“此女所言,句句属实,臣无以为辩。”

蒋铎认命的姿态惊了在场的所有人,而他自己却突然笑了,撩起袍子跪在地上。

“当日陈频叛国,皇上下令诛杀后撤回命令,改让其护送六皇子去西芥为质。”

蒋铎在说话时特意强调了“诛杀”二字,他说完用眼睛瞟了一眼陈京观,然后继续说。

“许是天意所致,西芥之人半路截了马车,最后陈京观身首异处,倒也是终了。”

此时的蒋铎和疯了一般,他的每一句话都足以让萧霖下令将其杖杀,可是萧霖没有动,他只是侧了侧身,看着地上的人陈述自己的罪责。

“皇上您以陈频叛国为由,下令陈府满门抄斩。那孟知参就上书死谏,非说臣与长公主殿下干政。他空口白牙拿不出证据,我难道不该治他的罪吗?”

蒋铎说着,朝霜栽的方向转身,霜栽望着他时,那双哭红的眼睛像是能滴出血一般。

“再之后,陈府意外走水被烧,可陛下的圣旨要所有人死,我去查时,唯独陈频独子陈景豫不见踪迹,只有一面目全非者手握他的玉佩。试问皇上,在那情况下,您要留他,还是不留?”

蒋铎所言,名为陈述,实为诛心。

当时案件遗留的东西不多了,而留下的人,也都在此处了。

蒋铎的每一句,就如同一条鞭子一般鞭挞着他们,可他们谁都不能出声,因为一出声,无疑就是认下了所有罪过。

“于是臣擅作主张,下令搜查孟府上下,毕竟孟知参何故死谏,我们心知肚明。而结果就是孟家一家公然抗旨,臣最后只能下令将其迁出孟府。可不知为何,我的话传到最后就成了全家发卖。臣当日去寻孟小姐,也是探听到了她的行踪,要向她赔罪。”

蒋铎话音刚落,霜栽就笑出声来,她抿着嘴眼神里满是不可思议,她此刻佩服极了蒋铎这颠倒黑白的能力。

“至于孟小姐所说毒杀她与她师父一事,我想全是误会。那日少将军在场,我并没有机会能近孟小姐的身,反倒是她与少将军同饮后中了毒,此事所为何,我全然不知。”

事到如今,蒋铎的话将霜栽的陈词辩驳了个七七八八,唯一认下的只有擅自搜查孟府的命令,而当时唯一能作证的陈京观,此刻要是坦白身份,那他就是欺君罔上之罪。

不愧是能在宰相之位坐了二十年的人,陈京观抬头时对上了蒋铎的目光。

可那一瞬,他并没有从蒋铎眼中看到胜利后的喜悦,反而有一种不可言说的悲凉潜藏其中。

“蒋铎,你可知你刚才说的,也足以让我治你的罪?”

萧霖缓缓开口,而蒋铎只是点头,没有答话。

“当日你所行之事,可有人指使?”

萧霖的话没问题,可是他此时问出,陈京观却有些摸不着头脑。

仅从蒋铎刚才的话中,能降罪于他的证据都少得可怜,萧霖为何觉得能以此撼动崇宁的位置?

“全乃臣一人所为,臣不是聪明人,我也只是做了我能做的。”

蒋铎同时用话回应着霜栽刚才的指控,而此时的霜栽跪在地上不知在思索什么,好像没有听到这句话。

“莫汝安,此事你如何看?”

萧霖话锋一转把矛头对准莫汝安,可他却莫名其妙看了陈京观一眼。

“丞相所言多有苦衷,其本意也是为皇上着想,但是他擅用私法确当论处。至于其他的,少将军,”莫汝安突然对着陈京观说,“当日你以家中小妹生病为由告假,可是去替孟小姐寻医问药?”

陈京观闻言点了点头,答了一句“正是”。

“那当晚您在丞相府,可有发现异常?”

如今话题被引到了自己身上,陈京观也不能在一旁看着,他朝正中走去,然后屈腰行礼。

“当日丞相邀臣往府上一聚,酒过三巡他请来歌女助兴,当时孟小姐就在其中。一曲罢她来给微臣敬酒,却突发恶疾不慎将酒洒在臣的衣袍上。我想着人是在我面前出事的,我定脱不了干系。于是我便问丞相该如何,丞相因其身份多有为难,臣便作主带走了孟小姐。那时她才吐露说自己是中毒了,至于其因何中毒,臣不知。”

陈京观说完,感觉到了霜栽的目光,但是他没有低头,依旧目视前方。

“也就是说,少将军只是意外救下了孟小姐,并非因个人恩怨或者其他?”

莫汝安的话暗含深意,陈京观点点头没有直接答他。

“那仅凭如今的证据还不足以定丞相下毒之罪,依臣愚见,今日仅就蒋铎擅用私法一事定罪即可,其余再论。”

莫汝安说罢,御史中丞与大理寺卿相对而视,也纷纷附议,迅速统一战线。

“那这罪,如何判罚?”

萧霖斜靠在椅子上,许是有些乏了,他便用手撑着自己的头。

“臣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一直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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