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山对峙,其形如门,而雁出于其间,故名雁门。

在谢然的印象中,雁门郡存在感最高的就是美称为“一关两翼”的雁门关。雁门关作为抵御北方胡族的重要军事工程,还兼有重峦迭巘,霞飞云举之美景,当的是名不虚传。

现任雁门太守郭缊出身太原郭氏,郡内颇有名声。郭氏祖上接连出过光禄大夫、九卿,只是近些年族中青黄不接,门楣稍显没落。

郭氏虽为高门,而实自郭遵(郭缊叔祖)其名始盛,后郭全(郭缊父)虽以儒素称,但官止大司农,功业无闻。

至郭缊,举孝廉出身也只苦熬到雁门太守,职位不上不下。朝廷内部本就纷乱,顾不上地方情状,郭缊已有些年岁,若无一份惊天动地的政绩砸到头上,恐怕到死也难再进一步。

谢然对郭缊还算熟悉,是因为谢、郭两家有些渊源。

彼时谢父初至太原,郡中王氏势大。为抗衡王氏,谢父和同样势弱急需盟友的郭氏一拍即合,两家联手,谢父获得本地士族的支持,得以在太原立足。

近些年太原郭氏沉郁不得志,谢父时常帮衬一二,两家往来甚密。

谢然小时候见过郭缊许多次,长大后见得少了。此次再见,曾经记忆中高大挺拔的人如今坐在厅中,竟已两鬓微霜,被雁门的风沙打磨出几分老态。

谢然神情动容。

“侄儿谢然拜见世伯,请世伯安好。”

“欸,快起快起,何必在乎这些虚礼!”

郭缊走近扶起谢然,他打量着眼前的眉目俊逸的青年,神色似有几分怀念,“逸安(谢父字)当年带你来并州时,你才五六岁大,我还抱过你。一晃眼十多年过去,你都已经加冠取字,算是成人了。”

谢然去岁行冠礼,郭缊当时还送了东西,是让郭淮带到的。

“侄儿虽已加冠,仍有好些地方要学。世伯春秋鼎盛,正为良师,可不要嫌弃侄儿叨扰。”

“你这小子惯会哄人。”郭缊的语气难掩亲近,随后感慨,“怪不得逸安看你看得紧,确实比我家那几个皮猴子让人顺心。”

看着文雅又懂事,说话又好听,是长辈会喜欢的那一款。

“淮弟还小,前几日在太原,家父还夸淮弟的骑射颇有伯父昔年风姿。”谢然笑的恭谨,又夸回郭淮身上。

“哼,像我?你爹这是哪是在夸,这是在损我呢!阿淮那小子才哪到哪,他才是真的有的学!”

两人闲谈几句,说的都是轻松的话题。

郭缊言谈间半点不提雁门一触即发的战事,谢然迎合着左夸一句右谦虚一句,也没有提来时路上所见的城中人心惶惶。

两人浅聊一会,郭缊便起身,谢然紧跟着起身,两人走出堂中,一路走向庭院。

见面主要是联络一下感情,郭缊忙得很,又是长辈,当然不可能给小辈作陪。

按道理来说,郭氏最适合接待谢然的人应该是郭淮,但现在郭淮不在,郭缊觉得府中恰好有一人,也可以招待谢然。

郭淮摸着胡子,眼中闪烁着光彩,“我有一族侄,本是颍川郭氏子,最近恰好在雁门,便借住在府中。你们年龄差不多,可以多多往来。”

颍川郭氏?

谢然心中惊讶。颍川郭氏和太原郭氏的确有些关联,但这份关联得往上数个十几辈,数到春秋战国去,根本算不上交情。

这些年也没听两支郭有什么往来,没想到私下关系还可以,都能让人借住在府上?

提起那族侄,向来不苟言笑的郭缊都满面红光地把人夸了好几句,显然心中对此人颇为得意。谢然见此,心里也生出几分好奇。

两人刚入庭院,便听院中骤然传出的豪爽笑声。

“哈哈哈!嘉猜对了,喝酒!都喝酒!”

声形洒脱以至放浪,听着就不像个端庄沉稳的,郭缊脸色顿时一黑。

院中置一帷帐,里头五六个人围成一圈,吵吵闹闹,根本没注意到有人来了。

“咳,咳咳!”

郭缊黑着脸咳了两声,像是铜钟乍响,帷帐中的吵闹瞬息一静,下一秒队形轰然散开。

众人这会子才看见郭缊和谢然,登时该跪的跪,该让的让。人群散开,方见中间的几案上放着漆盒、铜钱和各种小玩应。

看东西,应该是在玩射覆。

罪证大咧咧地摆在案上,没人敢动手隐藏,跪着的人看穿着应是府内仆役,此刻都乖巧地静默下来,生怕被主人注意。

五六人中,唯一人长袍戴冠,一身士子装扮……不太美观的是这人头上缠着半脑袋的纱布,看起来有些狼狈。

狼狈装扮挡不住浑身豪放的气质,那士子施施然起身,朝着郭缊和谢然的方向一拜,谢然退步避开。

看见此人,郭缊就像是抓住了罪魁祸首,当场吹胡瞪眼,开口就要责问。

“成何体统!成何体统!你……!”

“玩乐赌酒,是嘉之过。是罚是骂,嘉都认,还请伯父勿要生气。”被抓个正着,长袍士子神情不见心虚,大大方方地认错。

说者无心,话落到谢然耳中,倒是让他心中一怔。

……嘉?……这人不会就是郭缊的族侄吧?

郭嘉认错认得太快,连责怪两句的机会都没有,郭缊一时语塞,心头火气更加高涨。

哼!回回认错,回回不改,看着态度,这小子哪有半分悔改的意思?

郭缊眼里的火蹭蹭往上冒,呼吸都变得急促,眼看着郭缊真要罚,谢然连忙出声。

“君子居则观其象而玩其辞,动则观其变而玩其占*。既是射覆,众以乐之,当为风雅之事。”

谢然话说到一半,郭嘉看他出言相助,转而向他揖了一揖,谢然声音微不可察地一顿。

“……刚才欢呼,想是胜负已分,胜者一时激动罢。不若问问是谁赢了?”

谢然轻描淡写地略过有错无错、失不失礼的问题,反而说玩得好,赢得厉害。

怎么不再多夸他两句!还能是谁赢了?不就是眼前这个仗着有几分才学就放浪的臭小子!

郭缊当然听出来谢然在打圆场。

他本来就不是对郭嘉有意见,只是刚在谢然面前把人夸得多好,后脚就被撞见郭嘉和下人一起玩乐,觉得有些丢了面子的尴尬罢。

“你少帮他说话。”郭缊板着脸,有谢然递梯子,倒是令他想起郭嘉的好,只是语气依旧很硬。“奉孝,还不来见客人。”

郭嘉立刻收敛笑容,肃立相对,“鄙人郭嘉,字奉孝,颍川人士。”

竟然真的是郭嘉!

“在下谢然,表字明忻,太原郡人。”谢然没忍住又看了郭嘉一眼。

青袍士子容貌静美,面色白皙略带些病气,举手投足间自有一股风流姿态,裹了半个脑袋的纱布也不耽误他潇洒自如。

郭嘉的沉稳只能持续在道礼的片刻,再放下手又是一副悠悠然的神态。

“听明忻刚才所言,想必也是通《易》的。既然如此,可要一试?”

郭嘉邀请谢然一起玩。

谢然心头一跳,张张嘴想要婉拒,可话音在喉咙里转了一圈,还是将目光投向郭缊。

郭嘉见此,也看向郭缊。

被两道目光集中注视,郭缊不急不缓地哼了一声。

总归是要郭嘉来待客,至于具体怎么待,那是郭嘉的事。

郭缊看谢然神色,明显是对郭嘉的提议有些意动,那邀请便不算失礼。既然两人都愿意,他若阻碍,反倒像个古板的老头子了。

郭缊先是瞪了一眼郭嘉,“你们同龄人,总归比和我在一块有话说。”

“想玩就玩去吧。”就是别把人家给带坏了,否则谢逸安那个老家伙不得来找他拼命,郭缊又嘱咐道:“奉孝,不要失礼。”

郭嘉笑眯眯地应了。

郭缊还有公务在身,把谢然交给郭嘉也算了事,此刻自是去忙。

有长辈看着总感觉放不开,郭缊不在反倒自在些。帷帐里还有五六人,都是府中仆役。虽然刚才没被问责,但此刻也是规矩地站在一旁,不敢再有松懈。

射覆就是猜物游戏,在盒子里或者布下面藏一件东西,然后让人去猜被藏的东西是什么。

猜不是毫无根据的猜,而是要用六爻去占。

游戏按照猜中、猜错算赢输,之前郭嘉和下人玩的时候大概还加上赌酒,现在和谢然玩时却是不提此事。谢然不会喝酒,因此也不提起。

谢然并不精通卜筮,他刚才答应,主要是因为邀请对象是郭嘉而已。

他对这位鬼才还是蛮感兴趣的。

既然不擅长,玩多输多,谢然便提议只玩一局,郭嘉也笑着答应。

谢然初来乍到,不方便准备东西,这一局便由郭嘉覆(藏),谢然射(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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