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妇人下厨做了满桌子的山珍佳肴。

靠山吃山靠海吃海,她们临着大片溪流鱼池,自然离不开鱼。

妇人极擅厨艺,下厨忙活了不久,便满屋子便飘散起阵阵饭香。

等将锅盖掀开,蒸汽滚滚,架在饭上蒸着的一道糖醋鱼肉,一道银鱼干已经蒸的熟透了。

盈时不好一直麻烦人家,便也沓着鞋过去帮忙端菜。

见大婶直接用手去端起糖醋鱼肉,姿势熟稔的紧,盈时便也学着她的模样伸手去端起另一道银鱼干。

她手心本就凉,刚端起时尚且只觉得有几分烫,倒也不是不能忍。谁知才走了两步,只觉得手中碟子越来越烫。

烫得厉害,火烙一般。

她想送回去,可离灶台已经有些远了。盈时只得紧咬起唇,表情痛苦地往桌子上端。

好在梁昀远远见她这般模样,想来也猜到了原由,他匆匆几步上前接过她手中的菜碟。

酷刑终于得了解脱——

“小心烫......”她大为松了一口气,想提醒梁昀小心烫时,梁昀已经将那菜碟端上了桌。

盈时赶忙鼓起腮帮子朝着自己被烫的粉红的十指指腹吹气。

她有双纤细玉白的手,指尖留了半寸长的指甲,手心朝上露出粉红色的指腹。

那十颗指腹每一颗都粉红而圆润,也不知是天生的颜色还是方才被烫红了.......

她的手明明没有染上蔻丹,却有种叫人心头骤然砰跳的妖艳。

梁昀不再继续凝神细看,寻了只茶碗接上一杯凉水递去她手里,叫她捧着。

“镇烫。”梁昀道。

盈时垂眸望着手中的茶碗,水波随着她的气息泛起一圈圈涟漪。

她眨了眨眼,察觉指腹的胀热渐渐消散。

看来,这法子虽有些朴实,却颇有效果。

盈时忽而眼睛弯弯笑了起来。笑得深了,水润的眸弯成了两弯月牙儿,里头像是盛放着清冽的泉水,清澈又勾人。

粉白腮边各自凹下去一枚浅浅梨靥,很是可爱。

梁昀眼皮敛下,低头饮下一口茶。

.

妇人丈夫去世有些年头了,一双儿女女儿嫁去了隔壁村,儿子如今在镇子里当帮工,时常不见回来。

往常多是她一人在家。

今日收留了盈时与梁昀二人,倒是正巧有空余的卧房给二人留宿。

梁昀似乎不喜欢吃鱼,盈时便毫不客气与婶子二人将两碗鱼肉吃了个底朝天。

盈时吃完过后,身体的疲倦令她沾上枕头就沉沉睡去。

二人只一墙之隔,梁昀闭着眼,却能清晰的听见隔壁每一声气息。

二人朝夕相处两夜,梁昀似乎已经十分的了解她。

她熟睡时气息比寻常要重几分,像是小儿感冒鼻塞了一般。从她气息的频率深浅,梁昀知晓她这夜应当是睡得极安稳。

不像昨夜的噩梦连连。

今晚,望她能好好安睡,安睡到天明。

白日里那些人的话叫梁昀心思难安。

他从不是个优柔寡断的人,今夜......却为了旁人几句话,踟蹰起来。

梁昀劝自己,许能能找到父母双亡的孩子?这样日后也免了她的烦恼。

年幼时就抱过来养着,延请名师来教养,怎么会德行有缺?

真不行便由着自己亲自盯着教养,眼皮子底下,如何能出差错?若是那孩子品行有缺,换一个便是,孩子梁氏是不缺的。

唯一叫梁昀踟蹰的,是对她——

她是否愿意养一个旁人的孩子?

她现在年纪还小,许是并不知一辈子没有自己孩子意味着什么。

她日后会为她的选择后悔么......

这夜,梁昀辗转反侧,彻夜难眠。不过很快,他便听到了熟悉的马蹄声。

幽深深夜,河东援兵比想象中到来的还要迅速。

这一路走来太过艰难,叫她惶恐难安根本不敢睡一个安稳觉,一点点声响就摧毁了她所有的瞌睡。

盈时睡梦中骤然惊醒,听着屋外滚滚雷霆一般的响声,惊吓的几乎从床上跳了下来,赤足而出——

她凌乱的发丝披散飞舞在两肩,跌跌撞撞冲出屋外,夜风迎面灌入她的口鼻,盈时却毫无预兆的撞去男人怀里。

梁昀早就醒了,或者说根本没入睡。

他本不打算惊扰她,想着叫护卫们等在一旁,等她睡醒了再出发。

却猝不及防香兰满怀。

月色映上他的眉眼,梁昀扶住来人收不住力朝后倒去的腕。

隔着单薄的衣袖,少女的手腕纤细而柔软,甚至还带着随她胸口起伏喘息的微微颤抖。

她仓促间回握他的衣袖稳住身形,五指扣的很紧,很紧。

“别怕,是来接我们的人。”梁昀眸光凝望着远处骑兵,道。

盈时听了他的话惘惘地将眸光从远处人马身上移开,不知何故忽而仰头去瞧他,才发觉他是那般的高。

她要努力的扬起头,才看清他月光下的眉眼。

便是陷入危境梁昀也总有乾坤在怀运筹帷幄的气魄。

那群马蹄声声掠近。离的近了,盈时才能看清来人面貌——诸将皆骑着高头俊马,身着玄黑甲胄,待至近前,翻身下马拜倒在梁昀身前。

“主上,吾等来迟!”

乌鸦鸦的一群,放眼过去,少说也有数百人。

盈时攥紧自己的手袖,她慢慢往后退了一步,又一步,直到离的他足够远。

梁昀听见耳边衣裙的簌簌轻响,却也未曾回头看她一眼。

这一刻二人都心照不宣的拉开了距离。

这几日的朝夕相处,注定是二人一场深埋的秘密。

......

向来冷清的偏远村落里,这段时日难得热闹。

同村妇人们围着溪弯边浣洗着衣物,有眼尖的妇人见傅家娘子手下搓洗着一件颇为宽大的男人灰衣褂子,忍不住揶揄起来。

“呦,大丫一大早就来给你丈夫洗衣裳?要我说男人就是难为衣裳,一日农活就叫衣裳脏的见不了人。”

另一妇人起哄一般,跟着笑了一声:“还叫大丫呢?如今该叫娘子了!”

女人们往日也没旁的闲聊的话,满村不过几十户人家,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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