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的天真浪漫,都是由一个稳定安全、温馨和睦的家庭养成的,看着她们眯眼微笑的样子,软绵绵靠在一起小声说话,说到高兴处嘻嘻笑的样子,穿着好看的衣裳,戴着漂亮的首饰,便是头发尚短的小芷然,脑袋上都扎了个金玉小蝶,奔跳起来,那金线勾的羽翅一颤颤的跟要飞起来一样。

这是上回冬至归家时,崔闾见几个孙女身上佩物简单,浑身没几个金镶玉雕的首饰,连腕子上都空空如也,不免有些不虞,转头就下了地库,亲自给几个姑娘一人挑了一匣子精致首饰,又扫了一箱子小珍珠,给她们自己穿着玩,然后吩咐儿媳,不要太拘着姑娘们打扮,以后每年添置衣裳时,记得连首饰一并做了单子,要么去金楼里打,要么去地库挑。

他的孙女本来就该过着金尊玉贵的生活,是他们这些当长辈的,把日子越过越狭隘了,才累得她们跟着一起局促的,在穿戴吃用上,显得处处缩手缩脚,从今往后,可得把身上气度养起来,免得日后出门叫人小瞧了去。

还有崔沣,眼看就将上京里那个藏龙卧虎地,见识这东西一时养不出,但属于富贵人家的壕气不能没有,改天得带他下地库数珍宝去,必要在走之前,练就一副看见什么稀奇物,都淡定从容,不稀得他惊叹,给多余关注的松弛感。

就要让人从他的行止里,揣测其背后的家族,得是个多有底蕴豪阔的背景,从而不敢轻易用穷乡僻壤,孤陋寡闻等词来轻蔑、排挤他。

我博陵崔氏的嫡长孙,就算隐居避世百年,也不是谁都可以轻贱挑拣的,只有我肯不肯搭理你,而不是任你指点着圈层可入的条件。

崔闾眯眼,上下打量了一下崔沣,然后眼神转向太上皇,笑的一脸意味深长,“宁先生曾在京畿久居,虽然这些年云游各处,但想来京畿里曾经置下的房产还在?有没有那种地势好,有钱也买不到,有权也偶尔力不能及可以得到的好地口?匀我一套宅院,条件宁先生随便开。”

京畿地,居不易,除了前朝存下的世勋贵胄,后来入朝为官的,在瓜分了离皇宫最近的宅院后,都沿外发展,有的甚至每天上朝要赶小半个时辰的路,而有钱的富户为了能在京畿扎根,连城墙根底下的宅子都愿意出高价购得,如此,看身份挑人里,也有一项指标,是看房产落户。

崔闾可太知道专有那等狗眼看人低之辈了,哪怕你有钱,但住的地方远离皇帝周边集权中心,也是要受到言语挑剔排挤的,他在钱财这方面能集训一下崔沣,可住的地方,确实得需要太上皇帮忙。

他可不信离皇宫左近的宅院一套也没了这话,那绝对是骗鬼来的,有些地势好的宅院,站自家院内都能看见皇宫御花园,这等宅子,一般都是皇宫资产,再有钱有权也不可能得到。

他打的就是这种宅院的主意,哪怕圣旨里说了,崔沣可以住在太子府,但他可不想叫自家孙子,长年在上司面前绷紧了皮过日子,他又不能跟太子处成自己和太上皇这般情形,是以,哪怕只是偶尔有个能喘息的地方,叫他松散一下,自由自在的躺一会儿,那也是好的。

太上皇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一副你冒什么坏水儿我都知道的模样,揶揄道,“哦?条件随便开?那这可是你说的。

崔闾挺直了腰板,哼一声举杯,“崔某说一不二,这个情我承。

太上皇便摩搓着下巴,沉吟道,“有处宅子还确实不错,离宫门大约一柱香左右,在太子府东边……

说着,见厅内所有人都齐刷刷望着他,便也就势举杯一笑道,“是当年太上皇奖励宁某教导小皇孙,哦,也就是如今的太子有功,赏的。

众人被他这深厚的来历背景震慑,忙一起端了杯子敬他,崔闾直接拍了拍身侧的长孙,朝着太上皇方向示意,“沣儿,去给宁先生叩个头,他如今虽是祖父高价聘请的幕僚,但既有着曾经那般辉煌的经历,便也值得你给他敬一个,多谢宁先生慷慨解囊,舍得割爱。

崔沣很听话的起身,行至太上皇座前,撩袍下跪,一套礼仪动作,皆世家公子风范,小小年纪已见风姿,来日历出风骨,可以想见的,能承其祖崔闾全部风仪。

太上皇很欣赏喜爱崔闾的长子长孙,观其家人,除了去北境的小五,随队去和州的老二夫妻,眼前这些,长房一家子,老二的三个孩子,两个和离归家的姑娘带着各自的孩子,完全继承崔闾样貌才情的,竟全出在了长房,除了崔沣,还有个八岁的崔淳,小小年纪,也属聪明挂的,且嘴还甜,比他兄长显出几分跳脱,见崔沣坐在了祖父身边,他竟主动跑到了他身边来靠着,然后见兄长跪下了,他也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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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跳下凳子陪了一跪,惹的满厅人大笑。

老二的三个孩子可能更随母相,因为父母皆不在,长姐欣妍便承担起了母职,带着弟妹随在大伯母吴氏身边,性情开朗,一说话就脸带笑,她弟弟崔济吃的一副白胖样,但眉眼里的英气明显,来日瘦下来,指定也是个俊朗小子,欣蕊也是个小圆脸,眼眯起来一笑,憨憨的特别可爱,偷偷和欣芙两个盘脖子上的珍珠项链玩,小声商量着回头拆了重做个款式。

两个归家的姑娘,长女身边一子一女,李博前面说过,属于人小志气高型的,才六岁,行止都透着老成,用餐无需人帮,眉眼里带着过早懂事的倔强,李姝四岁,窝在母亲怀里,一声也不出,两个表姐要拉她下地玩,她也不去,扭着手上的珍珠扣子,拿眼打量周围人的表情,小模样倒是跟崔家人相似,李博倒是李家人面相。

幼女只一个女儿芷然,先前一直被崔闾抱着,到入席后才回到母亲身边,小模样完全继承了其母,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都透着一份灵动,眉眼间光华流转,柔媚天成。

这一家子人窝在滙渠,凭白的给这穷僻之地,添了钟灵毓秀,人杰地灵之气,也怪不得那些遗老想要用崔氏子,提纯血脉了,老牌世族的教养刻在骨子里,便是隔房分支子,除了变异的几个,大部分,如崔元池、崔榆、崔柏源等等,哪怕就是不成气的崔颂舟,都长了一副仪表堂堂的好样貌。

太上皇尤其看好长房里的几个孩子,崔元逸就不说了,那是崔闾手把手教出来的,除了比他老子文气些,历练了几个月下来,行事手段颇有几分崔闾的风格,崔沣虽还在成长中,行事也已见章程,半点也没有这个年龄的毛躁,沉得下心,定得住神,是他见过的小子当中的佼佼者了。

他眼神略过崔家的几个女孩,笑的一脸老谋深算。

崔闾脑中的弦立即警醒,两人目光对上,就见太上皇盘算着开了口,“你家这几个孙女……”

说着还故意的顿了一下,在崔闾越来越危险的目光中,才悠尔道,“宁某瞧着,比京里的勋贵世家女也不差,回头宁某可以写信,让京里的好友去宫里求两个礼仪女官来,学上两年再仪亲,想来会有更好的出息。”

近日已经被踏门说亲的,快愁到头发白了的吴氏,闻言眼睛大亮,激动的和两个小姑

子对视一眼,俱都期待的看着上头老爷子,盼着他不要拒绝。

自古以来,宫里出来的嬷嬷、女官们,都是各大家族的座上宾,等闲人家根本没门路可请,但有女孩子得其任一教养几年,出门都要叫人高看一眼,说亲门第肯定高上一筹。

做母亲的,没有不指望自家女儿嫁的好的,吴氏当然不例外,从自家公爹扶摇直上后,她便觉得滙渠县内的人家,哪哪都不合适了,便是江州府内的人家有人来说媒,她也得顾虑着人家的最终目地,心里总觉得缺了什么,很有种替自家女儿和侄女不值得感。

她们两人当能配得更好的。

崔闾沉默了一瞬,吴氏那眼神简直能穿透人,他当然知道这个儿媳的期盼,可她不知道眼前人的真正身份,太上皇这意思,若他没领会错,是想从他这两个长成的孙女里,挑一个配太子。

他给太上皇开的盘口太大,来日若事成,凭他的功绩,崔氏一门荣耀,会不会成就新的世勋力量,也未可知,既要捆绑,当然没有比联姻更牢靠的关系了。

两家合一家,来日事成,崔氏的功业,也便是皇室的功业,有太上皇作保,他能确定下一任天子定属崔武两家的血脉。

崔闾有些犹豫,他没有见过太子,而再两年太子便将成年,身边定然有莺莺燕燕往上涌,便是各世家勋贵的眼睛,也得盯着他,他不能确保自家的孙女,能在这样高身份的男人身边,能占几分情谊。

他心里是不希望孙辈们的日子太艰难的,哪怕孙女,他也希望她们能挑个人品贵重,行止有度之人,便是无多少情爱,也不会因为对方的品行,而受到伤害或薄待。

夫妻情分,当情没有的时候,考验的就是一个男人的人品和德行操守了,尤其在如今这个世道,一夫一妻制虽然被提倡,但大环境仍是妻妾同夫时,身为太子的武弘放,能否坚持父祖治世理家方针,还有待观察,过早的为孙女选择这条路,往后想改弦易张,怕都不能了。

崔闾没应声,厅内气氛便渐渐回落了下来,崔元逸虽不清楚宁先生的真实身份,可从他提及皇室时,那种不经易透露的随意,话里透着的种种肯定的安排,都显示他与皇家关系的非同一般来。

崔元逸是想拢着女儿就近婚配的,两个妹妹的婚姻不顺,让他在女儿和

侄女的婚事上,又多了几分谨慎,请宫里的教习女官来,那指定是不可能会在江州找了,他抿唇注视着父亲的表情,并不像妻子吴氏那般高兴。

太上皇注意到崔闾的神情,便知他想多了,可有些话也不能当着孩子们的面说,于是道,“年后沣儿上京,元逸定然是要送上一送的,太子伴读的身份,定会受到皇帝召见,届时能一并见见太子,那是个什么行事秉性,元逸看看就知。”

弘放很皮实,但粗中有细,有种大智若愚的精干,弘勋是疏阔,早早放京畿守备营里摔打,弘昔、弘景和弘宣则相对文气些,但与崔闾的几个孩子比,仍属皮猴型的。

太上皇可不兴那套联姻捆绑之说,他再不通情爱,也知道男女婚姻也得讲究个情谊相投,搞盲婚哑嫁他自己这关就过不了,因此,他想的是,让帝后收那两个年长的姑娘当干闺女,以后等他们事成的时候,封公主自主挑夫婿。

也不知道怎么了,这帝后成婚二十载,头两年一直没动静,等后头终于开怀了,直接连续生子,竟是一个女儿也没得,北境这边的族亲倒是送了几个女孩上京,只到了婚配年龄,又一个个回了族里,因为早前皇家与世勋的关系,武氏女选婿并不好在京畿选,但崔氏女却不一样,过几年的选择面会比武氏女更大。

太上皇早前拜过武帅府为干亲,从名份上来讲,武氏女也算是他的孙女辈,其中也有几个颇为出色的,便是崔氏女不与武氏子通婚,武氏女中也有能与崔沣、崔淳相配的,能得他偏爱几分的晚辈,其秉性才德都无可挑剔,他是希望在没有利益冲突下,能跟崔氏永结同心的。

父母之爱子,为之计深远,他懂崔闾的心情,也如他想确保崔氏子一辈辈人,能够在未来他们不在的时候,也拥有令世人不敢小觑的实力地位。

“好了好了,这事容后再说,吃饭!”

最后,还是太上皇打破了沉默,笑着举箸,崔闾则迟疑了一会儿,才道,“孩子们还小,且多在家陪我几年,呵呵,她们倒是比不得男娃好出远门。”

一句话,就叫太上皇心里的弦动了一动,微笑着睇去一眼,道,“你说的是,男娃们出门方便。”

成,这崔狐狸的意思他懂了,太子不能出京,可其他皇子是可以的,真想与他家姑娘攀亲,叫上门来给

他瞧瞧。

皇子里,弘放十六,弘勋十五,弘昔弘景是双胞胎十三岁,弘宣十岁,年龄上倒与欣妍欣雅相合,若真能通过这崔狐狸的考验,他也是乐见其成的,做女儿和做儿媳妇,反正都得跟武家沾上关系。

两个女孩已经到了懂婚的年龄,这会儿就脸红的不行,埋头鹌鹑似的躲着,叫她们小姑姑幼菱挂鼻子取笑,更羞的想钻桌底。

一场饮宴,在吴氏心情过山车似的忐忑下结束了,她拽着两个姑娘,激动的拍着她们的手,直感叹她们是遇上了好时候,不用像两个姑姑那样,只能在本县里选择夫婿,低嫁还落不着好。

崔闾却带着太上皇去了书房,门一关,他便拧了眉,神色里颇有些不虞,一句话也未说,自顾的坐进自己书桌后的圈椅内,却未请太上皇入座。

“咳,生气了?”太上皇就近挑了张椅子坐了。

崔闾没吭声,他其实也算不得生气,自古利益相关,联姻是必然,只到底心里有种被人防备的不快。

太上皇叹气,声音放轻道,“你我倒是不拘这些世俗牵绊,因为我俩都明白个中隐秘,可后辈人不知道,他们生活在此方天地,天机解构下的命运,以后不知道会往哪边转,有我们在,自然不至于叫他们吃亏,可万一我们不在了呢?帷苏,两手准备,你都得为他们打算好。”

世家勋贵除了之后,利益分割,必然还是有一波人会成为新的趋势,就像后世的有钱人,也依然凌驾于普通百姓之上,只是不再享受特==权供养,崔氏与皇族联系越深,受到的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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