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闹剧压根没在崔闾面前闹出花来,惯爱倚老卖老的三叔以为,人死故事埋,早年的隐秘随着知情人的死去,该无人知才对。
那些遗族遗老们的尸体从地墓里被抬上来时,他看见了好几个面熟者,当时心里还松了口气,人死债消,他以往所参与的一切,也应该随风化去。
故尔,当己方子侄因为地下城的开挖权来找自己拿主意时,他想都没想就答应配合了。
崔闾不在族里,宗子一向面薄温润,他拿着长辈的谱来压着,多压一日,他们自己人就能多在地下城开挖一日,他可是非常清楚那帮遗族的财富程度的,也不求多,只要能在族长回来之前,叫他们挖出哪怕一个藏宝库,他们这一枝也就有了分宗另立的资本。
这三叔人老心不老,自从族老会被崔闾用什么宗族事务处理中心处取代后,他简直浑身不得劲,非常想重回早年的“巅峰”地位,那日从崔元逸嘴里,听出他拿大宗分小宗之话来威胁他们,说者存心探,听者更有意行,他回去后就真往深里想了想,觉得依现如今这情况,若真将他们这些将出五服的亲族分出去,对他来说也未尝不可,以他的辈分,小宗分出来后,妥妥的族长候选,若能将此次阻挠县开挖队之事办好办成功了,那依附于自己的,肯定会唯自己命是从,那自己这立宗之想,也就水到渠成了。
他想的很美,我大宗的族老你不给我当,我当小宗的族长去,就跟与清河崔氏的关系一样,打断骨头连着筋,说出去都是一门姓,到时候他家子侄行走在外,谁能分得清这个崔那个崔?
死前,他定是要为子孙们,争出这一篇的开宗页的。
抱着这样的宏伟愿望,他便每天吊着命的在崔元逸面前演戏,但凡崔元逸用强,或不耐烦应付他了,他就要捂着心口翻白眼死上一死,崔元逸到底顾及着他的辈分,每次只能铁青着脸让一让,这一让,就更让这个三叔爷更有恃无恐了。
要崔闾说,这孩子还是过于实诚了,跟这等倚老卖老,动不动就拿自己的身体作怪之人,就不能太讲原则,他老确实动不了,但他家与你同辈的子孙们,却是可以动一动的,人心肉长,他在旁人面前再混蛋,对于自己的种,总归得有那么两分情,你也无需多做,找几个人每天守着他的子孙,按时按顿的套麻袋,他总有
坐不住来找你谈条件的时候,一日谈不好,就一日按顿按点的揍,揍到他全家都不敢出门的时候,你看他还敢不敢再倚老卖老了。
于是,太上皇有幸见证了崔府尊在自己族里,行使族长之权的威风。
根本不容人置喙的,崔闾盯着面色僵硬的三叔,以及他周围跟着一起来起哄的族人,吩咐左右,“钱副队……
钱鑫从旁出列,拱手伏身道,“老爷请吩咐!
崔闾指着除三叔以外的年青辈的族人,道,“把这些不顾惜长辈身体的家伙,全部绑起来行鞭笞之刑,一人十下,打完了之后,推到祠堂原址前跪上一晚,教他们知道尊老敬老,绝不是纵老行是非的道理,哼,人老糊涂,行止有偏,该劝还得劝呐!
一句话,让台阶下的三叔差点没背过气去,这简直跟指着他的鼻子,骂他老糊涂了一样,将来真要分宗,恐怕都能妨碍到他出任族长一事。
他气的竖起拐杖,就要作势来敲崔闾,嘴里还气愤的高呼,“你敢打他们,我……我就……
精致利己的人,是不敢拿自己发誓的,崔闾冷眼盯着他,对警戒在自己身前的钱鑫挥手,“去行刑。
一副你敢动我一下试试的样子,把这三叔气的真心口犯了疼,就坡下驴的捂着胸口要往台阶上扑,崔元逸想上前阻挡,却被崔闾伸手拦住了。
依旧是半点温度不带的样子,崔闾冷眼看着钱鑫带人将那些惊慌的族人围起来,挨个反剪了胳膊,绑到门前的廊柱子上抽鞭子,不过片刻,就传来了此起彼伏的哀嚎声。
三叔脸色惨白,却见崔闾正一步一步的下了台阶,站到了自己面前,微弯了腰的低声冲他道,“我知你的意图,元逸那话原是我用来试探你的,没料是真勾出了你的妄想,三叔,你恐怕早就想分宗自立了吧?呵,也是,我大伯以嫡房庶长的身份,抢了你以为能顺理成章到手的族长位,你这些年快憋死了吧?即便临入土了也不甘心,一门心思的想怎么能把牌位供进正堂呢吧?
因为大宅有嫡支入主的规定,只有当主脉嫡支没人了时候,才会从其他房头的嫡支里选人,当年那情况特殊又猝然,他大伯虽然是庶长,可却是大宅里的庶长,他爹当年顾念兄弟情谊,便是继任族长后,也没将他大伯分出去另立,虽分府而居,
但祠堂户薄上,两人仍在一户上,这事没人提,许多人也就忘了,等他爹和大哥猝然离逝后,他大伯便支支吾吾的在族老会上,说了自己仍属嫡脉的事,算是横插一手的,从三叔手上抢走了族长位。
等他大伯继了族长位,便开了祠堂,将他自己记名在了他祖母的名下,成了真正的嫡房嫡长。
而祠堂正堂内的香火,除族长以及族老,旁人是没资格入的,都立在偏厅内的小间里,三叔显然是不甘心,让自己的牌位去偏厅受香的。
旧事无人提,不是因为被遗忘了,而是过于沉重阴暗,叫人不得纾解,崔闾说完,便狠狠的深吸一口气,定定的望向已经摇摇欲坠的三叔。
他声音轻慢飘忽,却似利箭一般直戳进面前人心里,“分宗之事,会在祠堂建好之后举行,但多久能分清楚,就得看三叔你能活多久了,为保我族永昌合宜,侄儿愿三叔活的长长久久。”
一句话,直把老头气的咕咚坐地上去了。
崔闾说的很清楚,你活一日,这宗就会一直在待分中,但你也不能死太快,不然这宗分了,族不兴旺了,也是你的锅,就死活你都得受折磨。
遗族族老往大宅投疫毒之事,崔闾没有证据指认三叔知情,但他知道,能那么快跳出来做好接任族长位的人,绝对不无辜。
说完,他很谦逊的朝面前的老人拱手行了一礼,转身抬脚之间淡然吩咐左右,“来人,送三叔老爷回府。”
那些挨了抽的人,本来还指望着这老头能带他们解脱,结果,鞭子都抽完了,喉咙喊冒了烟,却见被他们簇拥过来的三老太爷,一脸灰败又萎靡的,被大宅护卫架着往他府上的方向走,抖动的手脚,展现出了他的无力感。
废物,果然人老了就是不中用!
崔闾眼神往那些挨了鞭子的人身上一瞟,招了崔元逸到跟前来,道,“回头安排他们去挖山脚下的那一块,一日十个时辰,不干满不许归家。”
那一片全是夯实的硬土,挖上一日手就得起泡,累的人能直不起腰。
崔元逸拱手下拜,声音里带着敬服钦佩,“儿子知道了,多谢父亲替儿子排忧解难,儿子掌家,还是不能如父亲般得心应手,儿子惭愧!”
崔闾调整好情绪,冲着长子摇了摇头,语带温意,“他是捏
准了你的脾气,故意欺你呢!
旁边一只大掌伸过来捏了捏崔元逸的肩膀,点头肯定,“你这身板还是单薄了些,跟你爹一比便没了威势,幺鸡……
旁边也跟着看了全程的幺鸡上前,就听他主上道,“刚好趁着小年,你便给崔府尊家里的几个孩子一起做个集训,教一套强身健体的军体操,尤其崔沣,好好教,免得回头万一挨了打不知道还手。
旁边崔沣愕然,崔元逸脸上也显露出担忧来,冲着太上皇行礼,“宁先生,您这话是何意?
人还没进京呢?就知道会挨打?
太上皇咳了一声,在崔闾眯眼望过来的注目里,呵呵道,“宁某早年有幸当过太子武指,那小太子力大如牛,自小打人没轻重,有时候开个玩笑也能把人拍地里去,我这是想提醒沣儿,若遇到太子没轻重把你拍疼了,记得回手拍回去,不然这亏会吃个没完。
崔沣脸上便显出个纠结表情来,崔闾声音轻巧的从旁边飘过来,“太子那是能随意反抗的?真要拍了打了,做臣下的,不也得好生受着,大不了回头看大夫就是了。
边说边领着一行人往门里继续走,只在路过太上皇的时候,眼神轻略,竟是未有招呼之意,那透心凉的意味简直扑鼻,叫太上皇失笑着只能自己跟上前,道,“那话也不能这么说,太子无状,该指点纠正的,还是得严正开口,不能因为对方是太子就纵容了,咱们沣儿文静,正是皇上理想中的孩儿,去了必定是要招帝后喜爱的,若太子真对他没轻没重,我可以作保,那两人必定会给他撑腰。
崔闾不置可否,但让长孙跟着幺鸡学一套防身术,他是赞同的,不止他,家里几个小子都可以跟着一起学学。
因为在外头耽搁了一会儿,守在前厅的女眷便派了人来看情况,小姑娘们手拉着手要跟出来,于是,崔闾绕过照壁,就看见几个小的摇晃着要往外走,年纪最小的芷然,被老大家的欣雅扶着,老二家的欣妍牵着第二小的李姝,年岁相当的欣蕊和欣芙互相牵着手跟后头,一见他现身,立即住了脚齐声叫“祖父、外祖父。
男孩子们都出了大门迎他,下马车时都见了礼,这会儿看见一溜软绵绵的小姑娘,崔闾不自觉的就将拧着的眉头松开,笑着弯腰摸了摸年岁最大的两个孙女,“小雅和妍
妍最近长开了看着漂亮很多啊!”
两个小姑娘红着脸冲崔闾有板有眼的行礼抿着嘴就知道笑以往八九年
崔闾笑着问两人“族学可去了?也不止要精进绣艺杂书话本子也可作消遣看看里面的故事多为先人见解风土人情待人接物看多了道理也就不辩自明了可不许天天锁家里没得闷坏了。”
欣妍到底大一岁人更稳重成熟点笑着跟崔闾道“去了小雅对算学很有兴趣我则更喜欢烧瓷。”
旁边欣雅接过话道“这两天姐姐正琢磨着在她院里砌个小火窑呢嘻嘻族学里学这门手艺的人多那小窑轮不到她但我娘怕她把宅子点了不给她弄她正想着用私房钱收买灶房婆子把小厨房改成小窑呢!”
欣妍叫堂妹扒了老底脸上更涨了通红绞着帕子不安道“大伯母也是为了我的安全是我执拗了。”
崔闾听了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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