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绍这一案,有一个晏泠音一直想不透的点,那便是他和殷若瑾的关系。
吕家不富裕,连住处都狭小阴湿,可院中却栽满了花木。她那日粗粗一瞥,还能认出几株堪称名贵的花种,要养护它们不只要花心思,更要花银子。殷若瑾爱花,当年也是在赏花时节同吕绍相遇,但莳花弄草这种闲雅之事,对吕绍微薄的俸禄而言,实在是太奢侈了。
再如吕家厅堂里挂着的那幅画,每一笔都描摹得极尽细致。那是缠裹着情思的画笔才能画出来的神韵,她能肯定,早在画者落笔前,就已经用目光将画上的女子勾绘了千万遍。
她还记得,十五年冬日,向来没缺过半堂课的吕绍忽然连请了十日的假。那一年冷得厉害,殷若瑾着了寒发了热,吕绍日夜不休陪着她,请大夫、抓方子、替她擦洗降温,都是他一个人做的。时近年末,银两周转不来,吕绍把他视若珍宝的字画都贱卖了,贩子知道他急用钱,变着法子压价,而他应得干脆,没有一丝不舍。
旁人或许会说,他对殷若瑾好,只是做做表面功夫来讨好殷禹罢了。可事实真的如此吗?他若真的生性凉薄,有攀附权贵之心,会躺在刑部的大牢里,冲她声嘶力竭地喊“那也得查”吗?
东云台学子虽众,真正得杜慎青眼的却也只寥寥。她不信杜慎会看错人。
而至于殷若瑾,应当也是对吕绍有情的。三年前吕绍在狱中被打得遍体鳞伤,气息奄奄,狱卒都以为他死了,将他扔去了坟场,是殷若瑾独自摸去了乱葬岗,一具尸体一具尸体地翻找,将还留有一口气的他背回来的。也是她四方奔走为丈夫筹谋,让他终于洗脱罪名,留得性命被外放出京。那已不是少年夫妻间的青涩好感,而是生死伴侣间无需言语的海誓山盟。
既然能耐得住贫贱,又相互扶持着跨过了人生的大劫难,他们两人何至于此?那句凄哀狠厉的“长与君绝”,分明是隐在“白首同归”的愿景之下的。四个字墨色太浅,笔力太轻,似乎吕绍并没想过让其他人看见。他不是要它变成决裂的宣言或恶毒的咒诅,而是要借它提醒自己,它是在他万般复杂的挣扎心境下,悄悄地写给自己看的。
就像……江渊然藏在纸笺背后的那两句一样。
他在外的潦倒颓唐,在狱中的狠毅倔强,一面对妻子用血偶,一面又哀切地求人救她,这些悖谬之处实在太过不合常理,简直像是两个人。
……两个人?
吕绍不是有一个早夭的孪生兄长?
晏泠音忽然打了个寒噤。她觉得自己隐隐摸到了一条线,可它就缠在一大堆无头的乱麻里,让她无法轻易抽出。
魏收在一旁担忧道:“晏主不会是着凉了罢?”他说着便要解了身上的油衣给晏泠音披上,却被她哑声制止:“别停。”
她被魏收带着,在辨不清路的暗色里向殷宅狂奔。那把青伞早已被风吹折,她掷了伞,任暴雨纷乱地砸在身上,口鼻间的雨水更是呛得她难以呼吸。但就在这样难熬的境况里,她的头脑竟有了意外的清明。
苏觅并不刻意遮掩吕绍和弦歌的往来,吕绍在浥安县任职之时,弦歌正也离了宛京回乡探亲。而她既迫不得已入了风尘,照理来说应是无亲可探的,这一点必然会引起怀疑。任谁这样顺藤摸瓜地查下去,都该发现不对了。
或许……这正是苏觅想要的。他做得小心,将旁人的注意力引到弦歌身上,掩盖住了那无端消失的两个民庄。迁民是耗时耗力耗银子的事,吕绍的政绩簿里也没有这一笔。如果不是为了隐瞒吕绍和弦歌的结交,又是为了什么?
吕绍的兄长,就是被寄养在北方的山村里的。
暗线被晏泠音慢慢理出,一时热血上涌,竟缓解了她全身发麻的冷意。她居于深宫,自小被看管、被教导,以至于包括她自己在内的许多人都忘了,她其实有相当强烈的好奇心。
《南疆志》里写了什么?东云台中会上什么课?母妃那些奇怪的话又是什么意思?
她会问,会查,会盘根究底把一切弄得水落石出。直到她不能问、不能查了,她才开始学会沉默,开始对身边的一切表现得漠不关心,了无兴趣。
可她的心是野的,那是她的天性。哪怕曾经被长久压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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