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蜚声病愈已是一周之后。

一场高烧,让她的身形消瘦了许多,去年的裙子穿在身上,腰部宽松好几寸。

实验室里,叶蜚声看着桌上的瓷器,目光茫然放空。

这件纪念品是她熬了好几个晚上烧制出来的,因为上一件成品的意外摔碎,烧制这件瓷器时,她一步也没敢离开,连吃饭也待在实验室。原本想着最晚要在毕业典礼之前送出去,没想到她的效率奇高,在毕业前一周就做出来了。

只不过,能够收到这件作品的人却提前回国,不在这里。

看了好一会后,叶蜚声将那件瓷器放进了定制好的箱子里。摆放的过程中,瓷器边缘的棱角硌在手掌心,像是一刹那戳中了脉搏。

叶蜚声沉着一口气,默不作声地将箱子合上。

刚将箱子放好,傅雅就抱着论文哀怨地走进来。

外面天气很热,她的额头及脸上被晒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胳膊也有些发红。将那沓论文用力摔到桌上,傅雅满腹怨气地坐下,将桌上的风扇调到最大,然后对着整张脸吹过来,想要以此为自己降温。

叶蜚声从包里取出一盒晒伤膏,打开盖子,往她的胳膊上抹去。

傅雅丧着脸,感受着胳膊上被药膏涂抹的清凉,泄气道:“声,我可能毕不了业了!我将会成为家族的耻辱,不,不止是家族,还有整个小区的邻居,工厂的员工……都会知道我的论文不被教授通过,我无法毕业了!”

叶蜚声给她涂完药膏后,洗过手,然后翻开她的毕业论文,每一页都由教授批改的红色评语,大概意思就是逻辑不通,胡编乱造。

傅雅独自忧愁了两分钟,然后忽然从叶蜚声手里抢过论文,怒气冲冲地朝天花板喊道:“埃文斯教授就是和我有仇!”

叶蜚声被她突然的怒喊吓了一跳,定了神,再看去,傅雅一口气喊完,又生无可恋地趴在了桌子上。

叶蜚声也不知道该如何措辞安慰她,想来想去,最终还是诚恳建议道:“你按照教授的意见再重新修改一下。”

傅雅摇头,“不,我不改了,我做的都是无用功。”

她大概是看透了某种真相,话里话外都是摆烂的意思。

因为她的论文已经按照教授的要求修改了不下三遍,但每一回交上去都能发现新问题。况且她熬了好几个大夜,这次实在是熬不动了。

叶蜚声说道:“你知道在中国有个词叫玄学吗?”

傅雅半睁着眼,看起来不是很有兴趣。

叶蜚声想起以前高中每次要考试时,班里的同学会想尽各种办法蹭玄学好运。有的会和考得好的同学握手抱抱,有的会随身携带柚子叶和桂花叶,还有的会在考试当天把头发梳到脑后,让整个额头露出来,听说这样的意思是神清气爽,如果真有考试神,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保佑自己……

叶蜚声说:“当人力不足以撼动某种结果时,可以把压力分给神明,祈求他们冥冥中保佑自己,增加一点好运气。”

傅雅的注意力被成功转移,来了兴趣,“那你把压力都分给哪些神明?哪个神保佑考试最有用?”

叶蜚声不拜神,她想起那些只是因为觉得好笑,但现在为了安慰傅雅,只好现场头脑风暴,硬着头发,拖长了语调说道:“文曲星,孔夫子,观音菩萨……大概就是这些。”

傅雅本来还有些兴致勃勃,但听完后又开始丧气,“纽约没有这些神,我要去哪里拜?我肯定毕不了业了!”

叶蜚声无意说道:“中国有中国的神,纽约有纽约的神,作用应该都是一样的。”

傅雅听后眼睛顿时一亮,灰心丧气再也不复存在,激动地看向叶蜚声。

叶蜚声不知道她又因为什么激动,刚想说陪她修改论文,就被傅雅一把拉住手臂。

傅雅眼神灼热,期待地看向她,“声,你陪我去,我们一起祷告,让他保佑我们!”

叶蜚声一头雾水,被她拉着往外走,匆忙间只来得及把放在椅子上的包拿到手,“你要带我去哪里?”

“去见上帝。”傅雅大声喊道。

——

两人离开学校,在外面打了一辆出租车,二十分钟后,出租车停在了一座教堂前。

傅雅拉着她的手下车,离开了车内的冷气包围,呼吸间,是空气里呼之欲出的灼烧气息。

这是一座位于纽约社区内的,巴洛克式建筑风格的教堂,古朴肃穆。外墙是暗沉的灰褐色,即使有灿烂的阳光从空中倾洒下来,那墙壁仍旧给人一种冷清的坚硬锋利感。

教堂最顶端有一个红色的十字架,被高高地钉在上面。

傅雅看着眼前的教堂,眼睛被阳光刺得眯起来,但不影响她高涨了八十度的热烈情绪,“声,我们去向上帝祷告吧!”

两人走进去,工作日的缘故,里面基本上没有人来做礼拜,只有一个神父坐在忏悔室里低头看书。

听到声响,神父也只是抬头看了她们一眼,然后又低下头去。

她们找了一处位置坐下。

叶蜚声看向前方,彩色的玻璃窗前是十字架上的耶稣圣像,阳光透过彩色玻璃洒在圣像的脸部,给冰冷的瓷白脸部染上一点晕黄的颜色。

远远看去,似乎耶稣正睁着眼,居高临下,怜爱地俯视着世人。

傅雅说:“声,可以开始祈祷了,我要求上帝保佑我的论文一次通过,顺利毕业!”

说完,她便低下头,双手交握,闭着眼,做出虔诚的祷告姿势。

叶蜚声却没有动,她看着前方的耶稣圣像,和圣像的眼睛对上,心底一片平静。

她没有什么可以祈求的。

从小到大,她许过很多愿望,那些愿望每一年都会或多或少有变化。

唯有一样,这么多年,从未更改。

那就是——

她从宿时信那里得到的轻视和冷漠,必须得到索偿。

有生之年,她必将看到宿时信跌落。

他高高在上得太久了,她要让他摔一个大跟头;要让他一败涂地,万劫不复;要让他知道,当他匍匐在地,自舔伤口时,他和她也并没有什么不同。

二十二岁,她终于得偿所愿,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

她闭上眼,脑海里便是站在泳池旁的宿时信。

那段戛然而止的空白,每每想起,都让她的身体不由自主地涌现战栗。

人不能太贪心,她此生最大的愿望已经成真,那么就不能再有其他奢望的念头了。

傅雅将希望顺利毕业的愿望在心里默念了好几遍,确保上帝本人一定听到后,才睁开眼。

一转头,叶蜚声正看着前方,眼神平静又安定,不知道在想什么。

“声,你祈祷完了?”

叶蜚声收回视线,对她笑了下,“我没有向上帝祈祷。”

傅雅奇怪,“那你没有愿望吗?”

叶蜚声摇头,和她起身离开。

当跨出教堂的大门时,叶蜚声又回头看了一眼。朦胧的光线下,耶稣圣像的眼眸也沾染了尘世的温度,他就那样一直看着世人。

冰冷又慈悲,仿佛可以原谅世间一切罪恶。

不知道是向上帝祈祷真的有用,还是因为有叶蜚声的帮忙修改,总之,傅雅最后一次修改的论文终于被教授批准通过。

4月29号,正式举行毕业典礼。

当叶蜚声接过教授递给她的毕业证书,作为优秀毕业生发表毕业演讲时,看着底下的人群,会心一笑。

演讲结束后,唐叔、薛世仪连同苏珊,都笑着用力鼓掌,每个人都由衷地为她感到高兴。

典礼结束后,叶蜚声和傅雅告别,帮傅雅擦了一次又一次的眼泪,又承诺两人不会断了联系,才终于哄好对方。

叶蜚声和唐叔几人回到家后,享受了唐叔提前准备好的毕业大餐,和他们愉快地度过了最后一个在纽约的夜晚。

4月30号早上七点,叶蜚声乘坐最早的一班飞机回国。

5月1号上午十点,叶蜚声乘坐的飞机降落在京市国际机场,当她下了飞机,推着行李箱从机场通道一路走出来,站在航站大楼外,呼吸到的便是京市的空气。

初夏,阳光灿烂,但空气里还有股沁人的凉意。

光线穿过机场周围的树叶,落在机场前方的大理石地面上,形成大小不一的光斑,那些光斑不时跃动着,既不刺眼,也不灼热。

前方有汽车鸣笛声响,叶蜚声循着声音看去,目光正好和车内驾驶座上的男人撞上。

看到对方,叶蜚声笑着招手。

宿之苦从车上下来,穿着一身休闲西装,身影高痩挺拔,面含笑意地向叶蜚声走来。

走到距离叶蜚声仅有两步远的地方,宿之苦伸开双臂,笑着对她说:“声声,欢迎回国。”

叶蜚声放开行李箱的拉杆,上前一步,回应这个久违的拥抱。

直到这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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