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依洄拿了件浅褐色长风衣,一边步履急促地下楼,一边抬臂伸进袖管穿外套。梁泽跟在她身后。
愈靠近,争执声愈发刺耳尖锐,吵架声中频繁出现“陈俨”的名字。岑依洄慢下脚步,紧紧握着栏杆。
从她的视角看过去,周惠宣的侧脸疏冷高傲,对面的梁世达面红耳赤失态许多,他食指戳在周惠宣面前:“你跟陈俨断了,我就不再计较。”
周惠宣眸光闪烁一瞬,似乎是讶异他的那句“不再计较”。
“世达,我本想等到正晴的状况稳定后再坦白。既然你已经知晓,那现在把话说开也好。”周惠宣眼尾勾了上翘的黑色眼线,显得沉静而又决绝,“我们分手吧。”
梁世达近日工作不顺,眼睛密布着红血丝,他握紧拳头,上前了一步:“早就有人告诉我,说你有钱就跟谁,我还不信。”
岑依洄脑子一热,看到梁世达逼近母亲,想也不想疾步冲上前,挡在母亲面前。
梁世达和周惠宣具是一愣。
“依洄,你回房间。”周惠宣反应很快,她抓着女儿的胳膊,用力往边上一扯,推着她的背脊赶她上楼。
梁世达望着倔着不肯上楼的岑依洄,冷笑道:“你敢做出做这种事,还怕让女儿听到吗?依洄,以后长大别学你妈,朝三暮四,薄情寡义。”
“你少跟依洄胡说八道。”周惠宣强势地揽着岑依洄肩膀上楼,上了两级阶梯,转身宣布,“我们明天就会搬走。”
从香港搬到申城,再从梁家搬到不知何处,选择权从来不在岑依洄手上。
岑依洄眼睫微敛,望着坚硬光滑的大理石台阶,被母亲揽肩膀的力道牵引着上楼。擦身而过时,视线范围内出现梁泽的鞋,但她始终没勇气抬头。
-
周惠宣在正对黄浦江的五星酒店开了一间行政套房。有一间客厅,两间卧室。
岑依洄潦草地瞥了一眼窗外,对岸摩天大楼巍然排列,广阔的云影在玻璃幕墙上徐徐流动。她兴趣缺缺,放下怀里的小香猪储蓄罐,继续蹲在地上整理行李箱。
周惠宣双手抱胸,立在她身后:“从早上开始,一句话也不和我说,你准备一直当哑巴?”
岑依洄合上行李箱,砰得一下,深吸一口气回头,“妈妈,你不是和梁叔叔订婚了吗?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他是个好人,帮我找舞蹈老师、帮你买很多衣服珠宝,还……”
周惠宣皱了下眉头,打断:“你要代他和我算账?”
岑依洄憋着闷气无言以对:“只是觉得梁叔叔说对了。我们在正晴出事的时候离开梁家,薄情寡义。”
“依洄,我有教育过你做人要有情有义吗?那样容易吃亏。”周惠宣不以为然,“你年纪还小,不懂事,我只是目标明确,追求自己想要的东西。”
岑依洄说不过她,低头收拾舞裙,又开始装哑巴。
周惠宣走近,望着气鼓鼓的女儿,五指柔和地从她发丝间穿过,“梁叔叔确实是个好人。但从广州的事情上,我看得出,这人工作能力一般。正晴现在出了大问题,按照目前经济形式,短期绝无好转。”
岑依洄没忍住:“所以,正晴和梁叔叔没有价值了,你就抛弃他们吗?”
“抛弃?”周惠宣发笑,“我当初带你来申城,确实抱着和他结婚的心思,但算命的一句话就把事情搅黄了,能怪我?既然没结婚,那就是相互选择阶段,谈不上出轨和抛弃。”
“总是你有理。妈妈。”
岑依洄把自己关进房里,直到晚饭,也不肯出门。
五星酒店的服务周到,无需操心丁点琐碎事。工作人员准时上门收干洗衣物,隔天熨烫平整放在床头。保洁每天按时打扫卫生,补充供给。
岑依洄放学后,每天回酒店餐厅挂房账吃饭,持续了两周,她便厌倦了这些美味但雷同的融合料理。于是该去探索学校周边的美食小店。
陈俨邀请过岑依洄,想安排一次正式见面,岑依洄每回都找理由推拒。
事不过三,陈俨可闲工夫讨好一个小女孩,他的生意正逆着经济大环境蒸蒸日上。电话里,陈俨炫耀自己的业绩,顺便提到梁家的正晴,说梁老爷子从银行贷不到款,四处求人办事。
岑依洄听到这个消息时,正坐在客厅书桌前,看着一本物理讲稿发呆。这本书原本属于梁泽,岑依洄借了忘记归还。
-
五月中旬,天气转暖。
昏昏欲睡的午后,岑依洄胳膊肘支在课桌上打瞌睡。教英语的孙倩秀老师,据说以前在华盛顿上学,发音带了儿化音的圆润,让人更犯困了。
孙倩秀望着讲台下一帮不在状态的学生,用记号笔背面,敲了敲白板:“打瞌睡的都自觉点,站起来听课。”
话音刚落,讲台上的手机响起“喵喵喵”的恶搞猫叫铃声。
后排男生没忍住,噗嗤笑出声,这道声音仿佛有传染性,瞬间点动全班哄堂大笑。
孙倩秀按断电话,欲盖弥彰咳了一声:“不好意思,忘记静音了,我们继续看下一篇阅读理解。”
台下一阵带着躁切的刷刷翻书页声。
手机再次来电。孙倩秀疑惑了片刻,还是伸手选择挂断,然后快速给对面回了条消息:“我在上课,等会儿回电。”
“同学们,这篇阅读理解大家的正确率还不错,除了最后三格,现在请看……”孙倩秀的话音顿住,眼神犹豫地看着桌角的手机。
底下学生嚷嚷不停。
“老师,你快接电话吧!”
“万一有急事。”
“接吧,老师。”
明诚高中校规严苛,教学期间不准任课老师使用手机。孙倩秀平日谨遵校方规定,今天不知怎的,心脏急切跳动,直觉告诉她,必须要接电话。
于是按下接听键:“喂,爸,我正在上课呢。”
对面不知说了什么话,孙倩秀瞬间愣在原地,眼神犹如被抽空了思想般空洞。
教室底下窃窃私语,孙倩秀充耳不闻。挂断电话,她一时间忘记组织语言,望着满教室好奇的眼神,匆匆道:“抱歉,老师有事离开,等下请隔壁班的李老师来代课。”
学生们不明所以,面面相觑。
没过几分钟,满脸凝重的李老师踏进教室代课,在诡异又安静的气氛中上完下半节英语课。
下课后,后排偷玩手机的男生惊诧地叫起来:“有地震!”
“哪有地震?”旁边的男生嘘他,“我看是你前桌在抖腿。”
“不是,我是说孙老师的老家,”男生把手机突发新闻页面转向同学,“地震了!”
同学们涌在小小的诺基亚手机屏幕前读那条快讯。
教室闹哄哄,岑依洄彻底清醒了。
这些平原地区长大的孩子没见识过大地震的恐怖威力,只有一个模糊概念:地震来了,房子会晃动。
岑依洄从抽屉中翻出下节课堂的书本,抬眼瞥见白板边上的电子日历。
此刻是2008年5月12日,下午3点21分。
大约一小时前,四川省阿坝藏族羌族自治州汶川县发生里氏8.0级大地震。山体合并崩塌,震中区大量建筑物损毁,数万人顷刻失联。
-
孙老师半个月没来学校。
《新闻联播》每天跟进灾区救援工作,画面里碎石瓦砾遍地,受困人员在断垣废墟中呼救,医疗人员一批批赶赴现场,明诚中学也向师生展开大规模募捐动员。
十六七岁的高中生,一个个在教室里抹眼泪。岑依洄吸了吸鼻子,取出她小香猪储蓄罐的一半存款捐给灾区。
而另一半——她放学后背着周惠宣,独自坐车到梁家。
住了大半年的地方,她记得庭院每一棵玫瑰树的形状。可惜玫瑰树最近无人修建,枝桠和叶子生长得肆无忌惮。
岑依洄背了与她身型极不相衬的巨大双肩包,在梁家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
【aqshu.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