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片大草原上,就要出一位大学生了!首都的大学生!

无论对于呼色赫公社来说,还是对于呼盟来说,都是重要的荣耀。

盟教育部门的领导甚至备了许多笔纸等礼物邮寄给塔米尔,庆祝他这位草原的孩子,要去首都读书。

仿佛一条挣脱泥淖,即将腾空的龙,忽然得到了所有人的注视。

那份荣耀兴奋着第七生产大队的每一个人,恰当地冲淡了离愁。

穆俊卿等人羡慕得说不出话来,恨不能立即放掉自己手里所有的活儿,去草原上放牧——当然,重要的还是放牛时顺便学俄语!

他们也想学俄语!现在学还来得及吗?

这一次,穆俊卿再次拿出了自己的呢子大衣,塔米尔却拒绝了。

“就穿着羊皮大德勒吧,新做的,也挺体面。回头等我赚工资了,给你买首都最实兴的衣服。”塔米尔拍拍穆俊卿的呢子大衣,知道对方很稀罕这一件,现在却愿意给他……

展臂抱了抱穆俊卿,两个人对望一眼,似乎都想向对方交代一句什么,却又都没讲话。

林雪君早上回的驻地,跟她一起回来的学徒们已经被安置在木匠房等处。姜兽医暂住在大队长家,打个地铺对付着睡觉,想跟着林雪君上几天课再回场部兽医站。

林雪君将这趟带回来的东西放回屋里,喝了几口热乎水,就出门往塔米尔家奔了。

胡其图阿爸正在院子里劈柴,他不善言辞,儿子要离家了,坐在屋里看着只是徒增伤悲,不如到院子里猛挥斧子发泄情绪。

瞧见林雪君后他点头示意下便又捞过一棵木墩子,用力将之劈成两半。

林雪君抿了抿唇,推门便见一屋子年轻人或站或坐在屋里跟塔米尔说话,乐玛阿妈坐在炕上笑呵呵地望着,目光随着塔米尔,一瞬不舍得挪开。

林雪君拉住乐玛阿妈递过来的手,被她拽得坐上炕,一起看屋子里大家聊天的热闹,目光也时不时追随着塔米尔。

青年的头发长了,扎成小辫子,他与托娅说笑两句,回头望向林雪君。

脸上笑容转淡,他嘴唇拉成一条直线,沉默了几秒又快速勾起嘴角,尽量让自己高兴起来。

“帮我理下头发吧。”他错过了场部来的理发匠人,如果现

在不理一理,就只能扎着满头发辫去首都了。

去年剪羊毛节时他没让林雪君为他剪头发,现在就交给她吧。

“好。”林雪君点点头,又回知青瓦屋取了刀和剪子。

“小梅才做过开颅手术的刀,要给你理头发啦。”衣秀玉坐在小板凳上,笑呵呵地说笑。

塔米尔点点头,被林雪君手指按住:“别动。”

长发一绺一绺地落在肩头围布上,塔米尔感觉到她的手指时不时按压上头皮。托娅举着的小镜子里,林雪君垂眸专注地梳理他的头发,剪刀利落地咔嚓咔嚓。

就像她给牛做手术一样果敢潇洒,以后再想见她这样潇洒的一面会有多么不容易!

林雪君将他头发全剪成差不多长短,这才开始给他剪层次,当年在小红薯上学到的理发术,到底还是用上了。

抬头从托娅手中的小镜子里打量自己剪得如何,目光不期然在镜中与他相遇。

初见至今已过两年,塔米尔学俄语、读各种作品,不知不觉间多了些惯常深思般的沉静之色。

岁月不止让孩子们迅速成长,也改变了他们这些半大小子。

她对着镜中他的眼睛笑了笑,埋头继续专注削削剪剪。

长发变短,塔米尔气质中的异域神秘也渐渐褪去。偏分的碎短发利落潇洒,仍很帅气,但与在草原上纵马驰骋的他已大不相同。

“好看呐,这样一下子就能融入到首都大学生之中了嘛。”托娅举着镜子,对着塔米尔反复打量,笑着点头。

塔米尔捏着镜子看了一会儿,朝着夸赞的朋友们笑起来,笑意却似乎并未漫进眼睛。

晚宴时司务长拿出了最好的一扇羊排,牛肉丸子、牛肉渣渣等好吃的都要上桌。

他们生产队的孩子要去首都上大学了,得让他记着家里的饭菜最好吃才行嘛。

“要多给我们写信啊,多跟我们说说在首都上学是什么样的。”

“是啊,不知道大学啥样,在那边读书肯定老好了吧。”

“真好啊,还能跟教授一起工作,一边读书一边赚钱。”

“听说首都冬天比咱们这暖和多了,那多好,出去不冻脚。”

年轻人们你一句我一句地,围着塔米尔喋喋不休,眼中口中尽是艳

羡。

林雪君盘腿坐回炕上,再次拉住乐玛阿妈的手。

托娅相中了塔米尔的马鞭,现在他去念书反正也用不上了,便提议花钱跟他买。

有人开了口,其他年轻人也纷纷吵着要塔米尔将自己放牧的好东西转让,他的投石器,他的弓……大家原来早就相中他的各种东西了。

塔米尔只得被簇拥着出了屋,去仓房给大家取东西。

他要走了,好多年不回来——忽然之间,所有人都有了强烈的真实感。

林雪君没有跟着大家出去,她坐在乐玛阿妈身边,不声不响地陪着。

乐玛知道这孩子担心自己,便反手拍了拍林雪君的手背。

“我心里不舍得他走,可我也知道,这样对他最好。是小梅帮他抓到了这个机会,我们全家都该谢谢你。小梅做了一件太好的事,让我们家的毡包里,飞出去一只雄鹰——”乐玛阿妈一边流泪一边絮语。

她在努力压住自己的情绪,理性地拥抱林雪君。

在离别的悲伤之中,乐玛阿妈还在顾虑林雪君的情绪,反过来安慰和感谢林雪君——向林雪君表明自己是懂事理的,不让人替她担心。

林雪君展臂抱紧乐玛阿妈,“塔米尔在首都,经常去看望我爷爷。以后我也常来陪乐玛阿妈。”

“哈哈,好。”乐玛破涕为笑,“你们都是好孩子。”

怕塔米尔在首都读书时兜里没钱会缺少底气,林雪君趁乐玛阿妈不注意,悄悄在他的大包袱里塞了30块钱。

希望这位离家的学子,大学时光能更自在也更松弛一些。

一顿送别宴,第二天塔米尔天不亮就要出发去场部转马车到海拉尔赶火车了。

往常大队长从不让年轻人们沾酒,今年难得破了例。

林雪君从自己的小柜子里取出在呼市买的伏特加,她一直没舍得开瓶,如今摆出来准备今晚将之全消灭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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