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萧瑟,落叶飒飒,两人还站在月亮门这里。
江婺微微蹙眉,又不愿放弃追问,轻声说道:“以前,我以为无殃只要暂时忍让,好好念书,熬到长大考取功名,就可以顺理成章脱离家族。今日看来,我怕他熬不到那个时候……我想,有没有可能,无殃现在就脱离家族?”
广常听完又怔了好一会儿,苦涩地摇摇头:“没可能的。”
别说现在,殿下年幼无力;就算将来,殿下有幸健康地长大成人,也不可能脱离的。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不论他在宫中,还是在宫外,都是臣民,永远脱离不了皇家的阴影。
念书,考取功名,脱离家族,不过是一个美好的愿景罢了。
殿下身不由己,举步维艰。而他同样如此。
江婺问:“为什么?”
她眉头皱紧了,他不愿说,她只能猜测,“难道这里是王公侯邸?”她想起了第一天就看到过的气势恢宏的飞檐屋角。
广常沉默。
真实的身份更加骇人,不如就让她如此以为吧,也免得吓着她。
江婺以为他是默认了,顿时心凉了半截,喃喃道:“好吧,如果是这种权贵之家,的确是不会轻易让子嗣流落在外,很难……”据她了解,古人重血脉,就算不喜欢也不会丢了的,越富贵的家族越是如此。
就算金蝉脱壳,在这种森严的家族,恐怕也没有多少操作的空间。胡乱操作,也许情况会变得更糟。
她出了会儿神,继续想办法。
既然没有可能现在脱离家族釜底抽薪,那么,能不能从内部改善一下呢?
她蹙着眉头,问广常:“那些人,究竟跟无殃结下了什么仇怨?”
广常想起了那些事,尚且稚嫩的脸庞顿时有了大人般的冷肃沉凝,更有几分悲惋,“说来……复杂。”
江婺看着他的脸色,心又凉了半截,“不能化解吗?”
广常沉声道:“难!”
江婺见他这样,就知道不会是简单的仇怨了,她不禁深呼吸了一口气,然后重新露出笑容,声音柔和地请求:“你能不能给我说一下呢?简单说说也好。”
广常沉默了好一会儿,似乎在艰难地组织语言,半晌才艰涩地开口,“有一位勇士,顶天立地,多年来无人出其右,丰功伟绩引人妒恨,莫须有的罪名,谩骂和惩罚如山呼海啸,压死了那位勇士。他倒下了,他的亲人和追随者也未能幸免,也累及他人……没有了这位顶天立地的勇士,天快塌了,事情变得很恶劣,不平稳,动荡,为了控制住局势……选择牺牲另一个家族的利益。”
虽然说得模糊,但江婺还听懂了其中的关节。
血海深仇,令人沉重。
她猜:“无殃,是那位勇士的亲人?”
广常怔怔地,一时没反应。
江婺继续深思:“欺负无殃的人,就是来自那被牺牲利益的家族了,而他们又是一个家族里的兄弟姐妹……”
她很快明白了其中关节,“或许,无殃的母亲来自那个倒下的家族?这就是他母亲早亡的原因,也是他如今处境的原因。欺负他的那边也是因为外家,这是外家的问题!而这又是他们共同的父亲造成的,问题不在于这两个家族,而在于这位‘父亲’!”
她突然打了个冷战,“他才是这一切的源头,却转移矛盾放任两个家族内斗,祸及稚儿,何其冷酷!”
广常回过神来,心中暗惊,没想到她短短时间就想通,直指矛头,一针见血。
连他也没有认清这件事情的本质,或许受限于年龄阅历,或许惯于被皇权压迫,他只看到表面。
现在,他醍醐灌顶,气血翻腾,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清醒过!
这位美貌温柔的女子究竟是谁,从何而来?
广常对她更加好奇了。
却又隐隐害怕她太过冰雪聪明,猜到了真相。
不过任江婺如何聪明,一时也没有往皇宫的方面猜,他倒是可以放心。
她明白了其中的恩怨,却感到更加束手无策了,这对无殃来说,简直是个死局。
但哪怕是死局,她也想为无殃争取一线生机。
她深呼吸调整情绪,而后勉强露出笑容,对这谨慎稳重的少年说:“不管怎么说,你来了,对无殃来说是件好事。你现在负责无殃的三餐,可以在外面行走,能不能利用机会接近一些人呢?嗯,另一些家族的人,我想这里的女眷应该不止来自两个家族吧?或者一些下人,只要他们对无殃没有恶意,都可以结交。你可以帮助他们,跟他们说话,尽可能与他们交好。往后,哪怕是他们能帮无殃说一句话,也是有用的。”
广常完全明白她的意思,也有心如此,不过还是为她的聪明和细心而意外,他郑重地点头:“我会的。”
顿了下,又说:“只是恐怕比较难,也比较慢。”
江婺想了想,对他说:“你跟我来,我把一些东西交给你,也许你用得上。”
带他到了无殃隔壁的房间,也就是之前他受伤住了一晚上的地方,江婺让他稍等,自己回到无殃房前,轻轻打开了门进去。
尽量不打扰到睡着的无殃,她放轻动作从床底的药箱中拿了些东西,也从空间中拿了些自己备的药物,止咳的,退烧的,镇痛的,清热解毒的……也拿了些压缩饼干,怕他们后面还会遇到什么吃不上饭的情况,可以应应急。
取了一袋子出来,又轻手轻脚关上门出去,到隔壁房间。把药递给广常,一样一样地跟他说清楚,怎么区别,怎么用。
广常有些疑惑地看着这些陌生的药物,不管包装盒子还是药丸形状,都跟以往所见大相径庭。不过听着她的介绍,一一认真记下。
这些药物看着奇怪,但药效听着珍贵,难得的是不用煎煮,也小巧方便,容易携带。
确认他记下了每种药物的用法用量,江婺接着跟他介绍一些应急食品。
最后还给了他两个打火机,“这是生火用的,按一下就能出火焰,不过别按太久,会发烫的。你收好,什么时候该用就用。不过要小心,不要重压或者用尖锐的物体刺穿,否则会爆炸。”
广常更加惊奇,看着这小小的、轻飘飘的东西,不确定地问:“跟火药一样爆炸?”
江婺难得从他脸上看见别的表情,微笑道:“这里面是压缩的气体,不是火药,当然没有那样的威力。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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