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懂”晏周目光中罕见地露出几分迷茫,若说如何解读佛经,如何论述文章,他无师自通,可爱一个人是何种感受,他不知。

陈氏看着自家儿子如此,心里约莫了然,沉默了一会儿,方道:“这几日被芝芝冷落,你想来心里必是不舒服的,只是你要清楚你为何如此,若你自己都不明白,让我如何帮你?”

“并非如此,只是我......”晏周欲言又止,指尖微顿,想起少女冷漠的目光,宛若灼热的烙铁,一路烧至心间。

什么君子风貌,什么芝兰玉树,此刻的他,突然生了一种要抛却所有规矩的想法,他如今,只想见她。

“周儿,芝芝不是物品,她是活生生的人,你不能因为忽然的冷落感到失望,才在意她,你要弄清楚,她对你而言,意味着什么?”陈氏对这个儿子,总是没办法的,也是愧疚的。

“母亲,您觉得,我还能任性么?”晏周恢复了往日清冷的模样,拢了拢鹤氅,语气认真。

“.......”陈氏哑然,她知道,晏周变成如今这份模样,是她的错。

以前她以为,小孩心形多变,长大自然就好了,如今一看,后悔莫及,伤害在很早的时候就已经存在,只会随着时间的推移,日积月累,变成毒瘤。

“周儿,你要记得,只要醒悟了,那就顺心而为,不论结果如何,先去试一试吧。”

顺心而为,青山寺的大师也这般说过,晏周眉眼微和,继而看向陈氏道:“儿子明白,多谢母亲。”

言罢,便转身离开。恰逢风起,寒意四溅,陈氏立于长廊间,看着自家儿子尽显寥然的背影,不由长叹,他这儿子自小到大,都是一个人呢。

“夫人,公子如今倒是有些改变了,这也是好事。”陈氏的家生奶嬷嬷看着晏周长大,自然是知道晏周今日之举有多么令人震惊。

公子从小到大,最喜欢的东西也莫过于读书,连中六元,十五岁时金榜题名,是闻名天下的玉君子。

然他却无意男女之情,不然何至于拖到二十三岁才成亲。

原以为成亲后总会改了性子,府里几位主子可谓是千期万盼,谁知依旧是个冷性子,不过如今却......

“只希望他是真的懂了。”陈氏摇了摇头,顿了顿又道:“嬷嬷,你找个理由,将周儿赶出松涛院,最好让他连书房都不要进,松华院厢房多,辟出一间书房也是绰绰有余。”

陈嬷嬷对上自家主子眼底莫名的深意,忍不住笑道:“老奴知晓了,务必让公子进不了前院。”

陈氏点了点头,抬步就回了自己院子。

此时晏周也回到了松涛院,刚解下鹤氅,想起今日少女夸赞狐毛披风时露出的笑颜,心里像是吃了枝头未成熟的青梅,酸涩地厉害。

一旁的赤峰看着主子手中紧紧捏着鹤氅,清朗的眉目紧锁,像是要盯出个洞来,想起这几日主子的不对劲,他忍不住硬着头皮询问道:“主子,您怎么了?”

“赤峰,你说何谓顺心而为?”晏周江鹤氅扔给赤峰,行至窗前,看着花团锦簇的红梅。

“顺心而为?奴才觉得就是跟随本心吧,但要看是哪颗心。之前主子不是曾言圣人曰:人有三吾,真吾假吾,还有一个什么.....。”

“道德之吾。”

“对对对,奴才觉得,“假我”是有意为人,“道德之我”是严于律己,“真我”当是顺心而为。”赤峰挠了挠脑袋,心里暗暗庆幸自己这会儿没掉书袋子,他可是状元郎的书童兼小厮!

晏周闻言,原本迷茫的眉眼,顿时清明,犹如云开月明,如玉指尖轻敲着窗棂,他沉吟片刻,又道:“那你觉得,我是那种吾?”

“自然是......”赤峰下意识就要回应,然而又怕说错话,连忙止住声音。

晏周侧目,淡淡道:“不会批评你,直言便是。”

“奴才觉着,主子是属于“道德之吾”类人,您从开蒙到如今,恪守规矩,严守道德,清心寡欲,是谦谦君子典范,奴才敢说这世间再也没有比您更君子的人了。”

赤峰顿了顿,看了一眼眉眼淡漠的主子,由壮着胆子道:“但是!奴才觉得你这样太累了。这世间,有人爱美人、嗜美食、贪恋权利富贵,便是不守规矩,只要取之有道,未尝不可?可是您却是从未表露欲望,不求万物,奴才不懂这是为何?”

赤峰的一番话,掷地有声,这也是他跟着主子这么久以来最大的疑问。

晏周闻言,并未应答,只摆了摆手,示意他先出去。

赤峰转身离开,关门时,看着冷寂的书房内,主子孤单的背影,他知道这几日主子的不对劲,是因为和公主殿下闹了矛盾。

可这两年来,殿下如何对主子他是都看在眼里的,若说主子是天底下的君子典范,那公主殿下就是全天下对主子最好最耐心的人。

便是比起夫人和老太太,也不遑多让。

主子一人孤单长大,好不容易遇到一个能陪他左右的人,若是错过,岂不是太可怜了吗?

他咬了咬牙,还是多嘴道:“主子,奴才觉得,人活一世,若不及时抓住某些东西,怕是要遗憾终生。”

赤峰言罢,关门离开。

只余风声呼啸,晏周像是未曾感受到寒冷一般,依旧立于窗前,像是沉迷于红梅之中,不愿离开。

红梅随风而摇曳,花瓣纷飞,落在男人无血色的唇间,平添了几分妖冶感,男人眉目微潋,凝着的寒意,像是春水消融,眸中渐渐染了炽热。

良久,他掩了窗子,转身走到屏风旁,取下挂在墙上的观音画像,赫然出现的,是一幅无脸少女图。

……次日,松华院内,赵稚柔刚回到院子,想到今日晏周说的话,心里烦闷,若他真的回来住,两人若真的分居,时间久了一定会传到晏老太太耳中。

“殿下,您怎么了?”青岚提着食盒,摆放着午膳,看着皱着整张小脸的主子,忍不住问道。

“还不是晏周那厮,好好的,突然就说来回来住,真烦人。”赵稚柔孩子气地踢了踢一旁的脚蹬,也不端着了。

“扑哧,主子别担心,左右不睡在一起便是了,也就一个晚上而已。”青岚上一次看见自家主子踢凳子,还是两年前呢,孩子气的模样,让人忍不住发笑。

赵稚柔对上青岚的笑眼,小脸一红,索性脱了绣花鞋,懒懒倒在软榻上,闷声道:“若不是看在母亲和祖母的面上,我早就回公主府了,谁愿意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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