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
暖得不像是深冬。
章栽月这个狗男人。
姚令喜看着他,满腹怨愤:我跟你又不熟,临死前这么关键的时刻,爹娘兄长四哥都可以,凭什么是你出现在我幻觉里?
不过我也正经过头了吧,都这种时候了,居然幻想你卧在躺椅里,晒太阳看书?
高低也得找个雾气氤氲的汤池,把你剥光了丢进去,万般调戏逗弄,吃干抹净了,才好舒舒坦坦上路罢!
反正是你自己送上门来的,哼!
不管了。姚令喜活动手指头,先摸摸你镶了日晕的侧脸罢,我会好好疼爱你哒!
拢共十根手指头。她一边嘿笑,一边使劲支棱了七根,剩下三个却愣是使唤不动。
“姑爷,小姐这是又醒了吧。”丹歌声若蚊蝇。
“唔。”章栽月暂时搁下书卷,转头看见姚令喜皱着眉头,一脸猥琐,他眼睛里的光芒都黯淡了,拉着脸嫌弃:“养伤还不安分,你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狗男人,请注意你的表情!现在是在我的臆想世界,我最大知道吗?姚令喜心说要不还是换个场景玩儿,却忽然左手一暖,被章栽月握住,拉到他胸前。
“……或夜思寻,家筵无歇,或饮酒乐欲,致使三焦壅热……”
章栽月重新捡起书,轻声诵读。
头一回,姚令喜发现:手可以听到声音。男人平稳的心跳,胸腔的震动,还有喉咙里嘶嘶的摩擦,都无比清晰,并透过交握的十指,一点点传回来。
什么嘛,你才是碟子里的菜,只有我吃你的份儿,怎么敢跳起来碰我?
你心底既藏了旁的女子,皮囊再好我也就图一嘴新鲜,等闲脏了我的手,你赔得起吗!姚令喜瞬间不愉快到极点,想缩回手却根本没办法动弹,想张嘴——
“呵——”
一口寒气直通喉管,灌进胸肺,痛得她豆汗直冒。
“小姐!”丹歌见势不对,腾地跳起来,“小姐你醒了?你真的醒了?有没有哪里痛?!”
“咳!咳咳!”
丹歌!我喉咙里,好像有刀!姚令喜想忍,却根本忍不住咳嗽,身体耸动如麦浪,喉咙里的狼牙刀就来回划拉,连带着心口,像是撕裂开了一样,皮肉骨头,痛,哪儿哪儿都痛,天灵盖要顶开了!
她满床打滚,缩成虾米,头发寝衣全部湿透,额头脖子青筋暴起,活像是旱地泥鳅濒死,最后一蹦跶。
“你们快帮帮她,快救救小姐!”丹歌心如刀绞,泣不成声,只恨不能替她挨刀受痛,替她去死。
山奈,外加两名虎守林弟子,霎时围到床前,可姚令喜扭得太厉害,施针都控制不住,她们怕误触伤口,更怕贸然送药会呛死,一时之间,居然无从下手。
“不如我一掌劈晕再说!”程千户举起手刀。
“不行!我去请少主过——”
“小五!”
谢四及时赶到,抱起她收进怀里,一根针管,迅速插入脖子。
“没事了,我在。”他搂住姚令喜,定海神针一样,岿然不动。
随着针管变透明,姚令喜当真就不再挣扎,浑身也不再痛,除了喉咙有点烫,她感到自己飘飘忽忽,坐于柔软云团里,在往天上升。
好熟悉的味道,她煽动鼻翼嗅嗅,吐出两个气音:“四哥?”,贴满湿头发的脸上,眼角渐渐展开弧度。
果然,最后一程,怎么能不见四哥呢。
阿喜,最喜欢四哥了。
“小姐——笑了?”丹歌难以置信,但姚令喜的欢喜,实打实挂在脸上,由不得她不信。
尽管姑爷一直陪着,小姐到底还是最喜欢谢公子啊,她含泪向谢四跪下:“公子你又救了小姐一命!”
“丹歌怎么在哭?四哥,你别总欺负她。四哥,你看看我的手。”姚令喜听到自己的声音,哼哼唧唧的,也不知道四哥能不能听明白,“我的手,好像坏了,动不了。”
“好,我帮你看看。”谢四话语温柔,垂眸看到章栽月正握着姚令喜左手,冷冷地将他逼视,“小五叫你放手。”
“她是我的妻,要放也是你放。”
章栽月不仅没松手,还直接伸手穿入两人之间,环住了姚令喜,“我要为她沐浴更衣,闲杂人等,自觉点儿闪开。”
“要沐浴,也轮不到你来。”
谢四揽住姚令喜,把她脑袋按到自己胸膛,“她有我。”
嗯?腰间,是不是有两条胳膊?姚令喜听着谢四心动,恍恍惚惚里,感觉章栽月好像在跟四哥抢自己,登时就咧开嘴笑了起来。
“哈哈哈,我出息了,这种事都敢想!四哥,揍他!”
她虽口齿不灵便,这话却极分明,语气也够暧昧,众人听了个真切,一时都尴尬无语,望天的望天,剜地的剜地,总之各忙各的。
也就章栽月,他看了她半个月贱兮兮的表情,对此完全免疫,趁谢四还一脸宠地捏姚令喜脸颊,他一把抱起,抢人到手。
“丹歌,你去准备热水。”
“是!姑——”
一股迫人的寒意射来,丹歌对上谢四的眼睛,刚提起的膝盖,立刻跪了回去。
不敢动,根本不敢动。
谢四冷冰冰盯着章栽月,“你那样抱,她伤口会痛。”
“她痛,自有大夫止痛。”章栽月也盯着谢四,寸步不让,“若非你的药不中用,她也不至于现在就醒,平白受痛。”
“你何故颠倒是非!”山奈每回见,都恨不捅死他,哪受得了这种指控,当即回怼:“以这种半清醒半昏睡的方式养伤,五小姐既不必硬熬疼痛,也可避免她肌体不用而废退。放眼天下,睡圣散用到如此精妙,就只少主一人!”
“就是!虽说效力会慢慢减弱,但少主每日都重新调配,根本不至于彻底清醒,你敢说你不是故意诵书,存心吵醒五小姐?!”
“我今日方知,卖弄大夫手艺,竟比病人休养更为重要。”章栽月不咸不淡地笑,“虎守林天下第一杏林的名头,莫非就是这般,声嘶力竭喊起来的?”
“你这人怎么不知好歹——”
“够了!”谢四声量不大,但威仪具足,“起风了,先回屋。你们俩,去取药汤。”
“是,少主。”
二人不情不愿地走了。
顾忌着姚令喜的伤还未彻底愈合,谢四也不与章栽月争,只抻展锦被将他俩一齐裹了,便转身直接进屋。
姚令喜在章栽月怀里,身子虽然轻飘,但较方才已算是耳聪目明。
前因后果,她一一听住,章栽月没有半点起伏的心跳,她也一一听住。
原来我没死啊。
没想到头回与章栽月裹一床被子,竟是挂在他身上,竖着盖被。姚令喜的唇正好在章栽月耳畔,走起来,时不时贴在一处,两人也算耳鬓厮磨,肌肤相亲,苍白的脸上,亦渐渐有了颜色。
方进门,谢四已经净了手,挽好袖子,等在床前,“我先看看,伤口有无异样。”
一听这话,姚令喜脑子嗡一声炸开——
要死了,四哥在呢!章栽月你个狗男人,莫挨我!快起开!
刚才还春心荡漾的小心肝肠子,立马矜持端庄起来,姚令喜梗着脖子,奋力从章栽月颈窝里,往外挪。
脖子上的柔软突然变成秤砣,连带着怀里人的骨头都硬邦邦的,硌得慌。章栽月都没低头看她,大手往她后脑勺一扣,直接按回颈窝。
“你以为我眼瞎的吗?”他捏着姚令喜耳垂,压嗓子警告:“你那点情窦初开的旧事,丹歌早就招了。”
“丹歌才不会跟你说!”
“是么?那归宁之前,你可得把积年偷来的酒瓶子,都藏好了。”章栽月搓红她的耳朵,指腹一寸一寸摸到她唇瓣,“你还会偷亲别人,是这么亲的吗?”
什吗?姚令喜的脸霎时熟透,心脏乱蹦,紧跟着眼前一黑,后背双腿悬空,只有头被托着、腰被搂着,章栽月俯身而下,一张好看到令人发指的脸,劈头盖了上来——
“做什么!”谢四瞬间移来,顺着章栽月手臂一抹,眨眼扯开他,接过坠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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