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住!别让他跑了!”一声呵斥伴着阵阵杂乱的脚步声传来。

谢君逸捂住流血的肩膀,咬牙从自己藏身的偏僻院落一路逃至闹市,一边跑一边掀翻街道两边摊贩的货物,为后面的人制造阻碍。

追兵果然被这路障绊住了脚步,却又不愿眼睁睁地看着人跑掉,当即大喊:“我们是太守府衙的郡兵!此人昨夜闯入府中意欲行刺,协助我等抓捕此人归案的,赏银一万钱!”

一万钱!

相当于普通人家十年的收入了!

没人抵得住这种诱惑,当即有许多人就地取材,拿着棍子或杀猪刀就想要拦截谢君逸。

更有甚者,捡起掉落在地的馒头、菜叶等物品向他扔去。

谢君逸眼中涌上煞气,狠狠剜过这些墙头草般的愚昧百姓。

谢君逸抢过旁边的布匹,用力抖开往空中一甩,红的绿的蓝的……五颜六色从天空中坠落,最后只能见到一片漆黑——他们都被盖住了双眼。

骤然失去光线,使得靠近谢君逸的一群人自乱阵脚,推搡间还绊倒几个,他趁此机会躲进一条暗巷,等郡兵越过一地的鸡零狗碎,已经不见了目标的人影,统领回望这群还在手忙脚乱扯着脸上织布的人,心生戾气。

一群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

“这些人都是与要犯接触过的,全都带回去审问!”心头怒火难以平息,他随便寻了个由头变要将将这些人带走,至于后头到底是问话还是别的什么,全看心情了。

与此处仅隔一条街的褚爻,正躲在一颗大榆树下乘凉,对方才发生的混乱毫不知情。

早晨出门时,未曾想过扶风晌午的太阳如此毒辣,阳光照在脸上几乎刺得她睁不开眼。

榆树背后有一条巷道,时而涌出清凉的微风。

褚爻享受着后方传来的丝丝凉意,眯眼朝鸦青买伞的方向看去,懒懒的想着中午吃什么,却忽地闻到一股血腥味。

褚爻回身望去,这条因背光而处于黑暗中的街巷,除了阳光透过巷外这颗榆树洒在青砖瓦砾上的斑驳树影,没有一点光亮可言。

真是难以在白日见到的阴森场景。

看了眼挤在人群中、奋力地往卖伞的货郎处靠近的鸦青,褚爻决定速去速回。

这会太阳毒辣,买伞的人委实不少,鸦青一时半会回不来,倒也不怕她回来时找不到自己。

走过尚有光照的地方,视线陡然一暗,剩下的路一片黢黑,像是要吃人的怪物,张大了嘴等待着猎物的到来。

如果这是条直通的巷道,一眼望去,不可能一点光亮都没有,褚爻觉得前方应该会有转角,且不止一个。

血腥味更浓了。

随着她的继续深入,能够听到一点似有若无的喘息声,就在褚爻辨别声音是从哪个方向传来时,一道破空声打断了她。

以防万一,临近拐角处,褚爻早已将武器握在手里。

“当——当——”

手指一动,短箫被抛空旋转起来,先后与偷袭者的武器发出两次撞击声。

一次格挡,二次击落。

许是因为对方受伤的缘故,第二次的碰撞本来只会将他的武器向下压,如今却直接打落了这把剑。

金器触地的声响太大了,褚爻不欲闹出动静,伸手去接。

这把武器是谢君逸身上最后可以防身的东西了,自然不可能让褚爻抢去。

但他还没来得及膝击,就被死死焊在原地,右肩的伤口先是传来一阵麻木的感觉,紧接着化为剧痛。

怎么可能?

他们之间足有两个身位,凭那不足一尺的短棍怎么可能打中他!

等等……那不是短棍。

神乐是一根主体长七寸五分的短箫,完全展开可延长至三尺。原料是块冰底阳绿和田玉,外侧刻有松树、仙鹤,取“松鹤延年”之意。

方才接手神乐的一瞬,褚爻立马延长了左侧的箫身,毫不客气地劈了下去。

谢君逸防不胜防,长剑落入褚爻手中,被她插进石砖缝隙间的土壤里。

褚爻没有继续动手,只将长箫横在他颈侧。

“谁?”

谢君逸错愕一瞬,随即庆幸起来。

不是桃花坞的人。

“抱歉,在下被人追杀,以为遇见仇家,才对阁下出手。”

褚爻皱眉,长箫移到他涌血的伤处,微微用力,重复道:“你是谁?”

“我……”

谢君逸起了个头,引走褚爻的注意力,紧接着拨开长箫,飞身后撤。

褚爻脚下用力一蹬,两步赶上谢君逸,重心下压,扫棍击中他的膝盖。

谢君逸吃痛,控制不住地半跪在地。

“唔!”

褚爻这次用了十成力,长箫几欲透骨,贯穿肩膀。

“回答我的问题。”

谢君逸握住箫尾往外拔,却敌不过褚爻的力道,这一用力加速了血液的流失,更是让他两眼发黑。

他迫使自己仰头,自下而上望去,只能看到模糊的下颌线。

“不说,你要杀我吗?”

褚爻叹息一声,弯腰扣住谢君逸的下巴,“不会。那你是宁死不屈,还是弃甲投戈呢?”

谢君逸茫然片刻,重复道:“不会?”

“无冤无仇,何故杀人?”褚爻抽离长箫,取出绢布擦拭附着的血迹,“但你最好还是告诉我。”

“唔!”谢君逸捂住流血的伤口,身躯摇摇欲坠,“我……我是……”

下一秒,他失去意识,倒落在地。

褚爻手上一顿,深吸一口气,转身往巷道口的方向走去。

染血的白绢在空中缓缓下坠,如殓布般覆在他的脸上。

鸦青的声音远远传来:“公子!你在哪里?”

褚爻又往外走了一点,站在光影的交界处,轻声唤她:“阿青。”

鸦青快步走来,“怎么跑到这里面来了,黑黢黢的。”

褚爻将她拉进阴影里,“往我手上倒些水。”

囊中的水哗啦啦地淋下,在手上走了一遭后,颜色不变。

鸦青盯着她白净的双手,忽的吸了吸鼻子,“公子,有血腥味。”

“不是我的,跟我来。”

鸦青见到地上的身影,许是那块白绢的原因,问道:“要埋吗?”

“……没死。”

在褚爻的示意下,鸦青拎起谢君逸的后领,在地上拖行,寻了处暂时无人的小院,将他安置在此。

“公子,他好像真的快死了。”

谢君逸的伤口仍未止血,体内真气乱窜,奄奄待毙。

褚爻皱眉,洒了些止血粉,又用一盆冷水将他泼醒。

“噗——咳咳!”

谢君逸呛出一口水,刚睁开眼,就看见褚爻冲他扬下巴。

“继续说。”

谢君逸恍然,听不清她在说什么,只能依靠唇语辨认出模糊的字眼,回过神后的第一件事便是捂住自己的肩膀,却发现血已经止住了。

他松了口气,强撑着起身,视线在沉默的鸦青身上停顿几秒,最终落在褚爻身上,晦暗不明。

“我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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