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子轻的灵魂在身体里,意识不在,他的意识剥离出来构成原身飘在一个鬼地方,飘了很久了,没人理他。

官方小助手没出现,系统也没,就让他干飘着。

陈子轻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他捏着冒烟的公鸭嗓惊叹:“我这身体跟真的没区别啊,该有的都有,好牛逼啊。”

转而又挂心上了义庄的事,继续对着一片惨白叫唤:“哥,你在吗,哥,666,3个6,哥,18哥——”

……

陈子轻不知叫了多少轮,又累了,他像个被收养后吃过好吃的,睡过软被子,怕再次成为孤儿的小孩,茫然地环顾四周,可怜兮兮地哀求:“陆哥,你理理我啊,我一个人有点害怕。”

无机质的电子音突然响起。

“你第四次任务失败,服务器出故障正在维护,需要时间,耐心点。”

“第四次?”陈子轻得到系统回应的惊喜尚未成型,就被纳闷的情绪撞了个稀烂,“不是第三次吗?我总共才做三个任务。”

系统:“是第三次。”

陈子轻没咋咋呼呼地逮着他的工作纰漏不放,而是弱弱地唉声叹气:“你看你作为系统都有出错的时候,那我做任务有个错误其实也……”

系统:“次次有错误。”

陈子轻心虚羞耻难为情三连拍,这个任务又失败了,毫无心理准备当头一棒,直接让他打击过大昏死过去,意识跟身体分家。

下个任务又只能在中央网仓库的滞销品里挑,不对,不是挑,他没资格,他不配,是仓库管理员随机拨给他,拨的哪个就是哪个。

魔咒吧。

连续失败,他会不会一次都成功不了?

陈子轻赶紧使劲晃晃脑袋,把这种可怕的想法晃出去,他抱着两条都完好的胳膊蹲下来安静了会儿,积压在内心的疑虑关不住地冲了出来,蘑菇云一样顶在他头顶,让他整个人都是灰扑扑的:“我为什么失败啊?真正害死原主的人不就是张老爷吗?”

“张老爷死了,尸体是我看着入土的,两只眼睛看得真真的,整个流程没有什么问题。”

“难道那不是张老爷,他还没死?”

“不可能吧,我反复撕过他的脸皮,确定没易

容,而且还有其他人看着呢,张家远方亲戚,邢剪,管琼,魏之恕……那么多双眼睛都没发现异常。”

陈子轻嘀嘀咕咕了一通,猛地站起来:“哥,答案不会是

被张老爷派出去给原主下毒的护卫吧?”

系统:“是张善元。”

陈子轻脸上表情一呆,那不就是张老爷吗,他错哪儿了?

系统:“你看着入土的,是张善元,也不是张善元。”

陈子轻张张嘴:“我不懂。”其实懂了,但他不想面对,他之前只顾虑张老爷是不是如假包换,没往芯子上想,真的是,防不胜防。这个真相没个十年八年,很难发现,那时长都是短的。除非张老爷自己露出破绽。

系统:“维护时间结束,回吧。”

陈子轻的意识回到义庄小伙计崔昭的体内,他第一个感觉到的是疲累,脑子里像是有辆火车跑了几天几夜,第二个感觉是放在床边的那只手潮乎乎的,皮肤都没法呼吸了的难受。

最后才感觉到了疼。

陈子轻后知后觉自己给邢剪挡了一下,他刷地睁眼,看见一个胡子拉碴的野人趴在床前,紧紧抓着他手放在唇边,侧歪着面庞,目光不知落在虚空哪里。

烛火摇曳下一秒就要熄灭,时光像在极速倒退,又似是停滞不前。

陈子轻的头很昏沉,身体很重,控制不住地再次陷入黑暗。他是被扎醒的,有片粗硬的触感在他脖子里扎个不停,把他那块皮肉扎得又疼又痒,起了层小红点。

邢剪有感应地停下扎蹭动作,上半身挺起来点,露出狼狈憔悴的面容:“昭儿?”

陈子轻看到他赤红的眼,一下就忘了要说什么了。

邢剪的眉间狠狠拧出一个深痕:“老幺?”

陈子轻还是没出声。

邢剪喉咙里灌进来烈风,卷起一阵令他耳鸣的呼啸,他听见自己紧绷到极致有些失常的声调:“崔昭?”

“师傅啊,你压着我呢,我腿都麻了。”陈子轻虚弱地抱怨。

邢剪劫后余生般闭了闭眼,话未出就先笑了,他低不可闻地笑一声,接着就是混着自责恼怒心疼后怕等诸多情感的深喘:“伤个胳膊,你要吓死老子。“

完了,整个人都松懈下来:“师傅睡会,睡一会。”

陈子轻以为邢剪要到床上来睡,他忍着胳膊的伤痛往床里面挪动,才挪了一点位置就听见“嘭”地声响。

邢剪躺在地上睡了。

陈子轻怔怔地凑到床沿往下看,邢剪平躺着,双眼紧闭,长睫投盖下来遮住那双疲倦的眼睛,眼下青黑。

我没走成。

陈子轻把手垂下去,隔着距离做

出给邢剪剃胡子的动作走了就走了没走就没走……他忽地掀起眼皮。

窗外多了个黑影魏之恕站在那儿往里看。

陈子轻挥手:“二师兄。”

魏之恕没走门他直接翻窗进来脚落地就又不急了慢慢悠悠地走过去:“还知道你有个二师兄?”

不等陈子轻回答魏之恕就再问咄咄逼人:“你脑子长鱼泡了吗师傅需要你挡?”

陈子轻说:“……当时情况紧急。”

魏之恕的声量徒然上去:“紧急是多急师傅什么体格你什么体格他挨一刀照样生龙活虎你挨一刀小命都快没了!”

陈子轻蹙眉:“你小点声师傅刚睡。”

“打雷他都不会醒。“魏之恕瞥了眼脚边严重缺觉的师傅嘴里谩骂了几句陈子轻听不懂

陈子轻没什么血色的脸上浮出内疚:“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

“你就是猪。”魏之恕在眼眶泛红前一刻转身出去头也不回道“是饿了还是渴了喊你大师姐我不管你。”

“知道了。”陈子轻不饿也不渴成仙了。他动了动包扎的胳膊听着邢剪的呼吸声消磨时间。

不多时管琼把阿旺送进来问他需不需要什么东西他摇头:“大师姐你抱床被褥给师傅盖上吧。”

管琼去柜子里拿被褥听他问:“师傅多久没睡了?”

“你昏迷后师傅不敢合眼。”管琼云淡风轻。

陈子轻在管琼带着一床被褥转身走近时发现她眼下有难言的疲态魏之恕也有他们应该都没怎么休息。

小助手的游客结交朋友提议不适合他这个人下个任务他还是用自己的老方法吧。

管琼不知何时放下被褥出了屋子留下黑狗陪他的小师弟。

陈子轻压低声音:“阿旺。”

阿旺跟他对上视线伸着舌头哈巴哈巴地凑近脑袋搭在床头他伸手拍拍揉揉在黑狗耳边说悄悄话。

“我的……又……了……”

任务被屏蔽就算了失败这个词竟然也会被屏蔽不能放一起用是吧陈子轻摸黑狗微湿的鼻子:“你到底跟邢剪是不是旧相识说!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阿旺眼神单蠢。

“装吧就我有时感觉他才是你主子他说得对我怎么就那么巧刚好在林子

里捡到你,随便了,你要陪着他,尽量陪久一点,他脾气是差点,但跟着他有肉吃……

“昭儿!

邢剪不知道陷入了怎样的梦境,徒然慌乱地吼叫,吓他一跳,他忙说:“在呢在呢。

地上的邢剪还在吼,一次比一次撕心裂肺,他无法摆脱梦魇,就只能在挥动手臂大吼。陈子轻没劲起不来,干脆就把外面的那条腿伸出去,摩挲着踩在邢剪的胸膛上面。

脚被死死扣住抱在怀里,犹如溺水挣扎很久的人终于抓住浮木,得救了。

魏之恕去了姜家。

姜明礼让人把那晚犯事的两个活口押出来,按在他面前:“我特地好吃好喝养着,让你亲自消气。

魏之恕对他们拳打脚踢:“哪个道观派你们来的?

那两人脸肿成猪头,牙掉了几颗,含糊不清地说着什么,嘴里直冒血水,没有了恶徒的样子。

魏之恕费劲巴拉地听了片刻,得出的答案和他预料的不同,这伙人是受的昌城的一个大老板指使。

大老板姓甚名谁长什么样,他们一概不清楚,只知道有钱。

魏之恕挨个踹他们两脚,桃木的事都传到昌城去了吗,谁带过去的消息?真的只是为了桃木,而不是要他们试图四个的命?

椅子上的姜明礼开口:“既然有钱,直接买就是了,何必硬抢。

“一万两,邢师傅不一定会卖,十万两,他能让三个徒弟亲自送上门。姜明礼笑着拉人求证,“你说是不是,魏兄。

魏之恕表情阴森:“好笑吗?

姜家下人因他的态度生出不快,被主子一击冷眼压回去了,还挥手支走了他们。

“不好笑。姜明礼起身走到魏之恕身旁,打开折扇为他扇风,带出珍惜的琥珀香,说出的话亲昵得好似耳鬓厮磨,“是在下唐突了。

魏之恕嫌恶地离姜明礼远点,他再问地上两人:“你们偷木材就偷木材,为什么动刀子?

两人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他们给出的说法是,刀子是江湖中人的手,出门不能不带,带了不代表就要用,是义庄的另一拨人先动的手,他们出于自保才会拔刀相向。

这整得,都成受害者了。

魏之恕探究的视线盯了许久,盯不出什么花样来了,他要往外走,姜明礼跟条狗似的跟着他。

那两个活口以为没事了,谁知瘦高青年走到门口时,轻

飘飘地来上一句:“我小师弟的左胳膊遭了一刀。”

他们来不及求饶就见富贵公子扇中弹出一把匕首在他们的左胳膊上各划了一下。

这还没完。

瘦高青年讥讽的声音传来:“姜明礼你要玩乐子就等我报完仇。”

“是我考虑不周。”富贵公子像是很开心他能关注到自己当下就愉悦地叫了个护卫进来抽开护卫腰上的长刀递给他。

魏之恕握住长刀刀刃雪亮映着他年轻的脸庞。

耳后有痒意姜明礼凑上来手指拢在他握刀的手背上面暧

昧地摩挲:“魏兄你是不是不会使刀我教你。”

“滚。”魏之恕挣开姜明礼他举起了手中的长刀眼前是小师弟奄奄一息地倒在师傅怀里的画面。

“别不要你放过我们啊——”

魏之恕走出房间袖中手蹭掉沾上的血迹背后是亦步亦趋的姜明礼阴魂不散。

“魏兄那伙人奸淫掳掠十恶不赦你们小小义庄竟会被他们盯上要不是我的人及时出现那还真是凶险”

魏之恕似笑非笑:“是要我给你磕头?”

姜明礼叹息:“魏兄折煞我了。”

他弹弹衣襟不紧不慢道:“我只是想你难得来一趟我们都没说上话。”

魏之恕对他的恶意毫不遮掩:“那我现在是在跟鬼说?”

姜明礼投以纵容的笑。

魏之恕全身发毛地大步穿过走廊姜明礼犹如在玩猫捉耗子的游戏追着他不放他一路都没见着什么下人全让姜明礼支开了用意明显又发作了。

姜明礼说没再找人只给他用只用他这是他此生听过的最恐怖的诅咒。

魏之恕停住后面的脚步声逐渐清晰走近他站在他背后折扇一头抵上他后颈一寸寸往下划落他霍地转身一把掐住姜明礼的脖子:“你到底要怎么才能放过我?”

姜明礼笑弯了腰:“魏兄你怎会天真到问出这样的问题。”

魏之恕收紧力道姜明礼还在笑只是脸色很快就涨红发紫养尊处优的俊逸五官扭曲了起来。

“你每个眼神每个动作都在说

姜明礼摸着被掐过的脖子咳喘:“那魏兄要与我谈情?也不是不可。”

“谈情?你也配。”魏之恕刻薄地嘲

讽。

“我不配,你的小师弟配,可他却不与你,”姜明礼话说一半自知失言,戳魏之恕脊梁骨了,他欲要转移话题,一道拳风向他袭来,他没躲,被打倒在地。

魏之恕骑在姜明礼身上,对他挥出第二个拳头,指骨关节刚碰上他下颚,动作就僵住了。

这时候还能……

魏之恕一个断袖,对另一个断袖产生了俱意,一想到自己杀不了又逃不掉,他两眼一黑,咬牙切齿道:“你真是个变态。”

姜明礼手撑地坐起来,伸手去解魏之恕腰上的廉价玉佩,淤青的唇角噙起一抹笑意:“魏兄谬赞了。”

……

天快黑的时候,魏之恕系上玉佩离开,他身子摇晃精神恍惚,受了极大的侮辱,像遭到恶霸侵占觉得自己脏了的良家女,急切地想要回家找他那个干净无瑕的小师弟驱驱脏。

一辆马车踏着尘土追上来,驾车的小厮控制速度,马车在他身旁慢行。

姜明礼撩开布幔:“魏兄,我给你准备的东西忘了给你。”

魏之恕就跟听不见似的。

姜明礼被人扶着出了马车,踩着下人的背站到地上,他一路颠簸地赶过来,脸上已有冷汗,精气神却是出奇得好。

“这都是给你小师弟滋补身体的,你拿回去。”姜明礼指挥人从马车里搬出几个小木箱。

魏之恕看着那些珍贵补品,心头自嘲,小师弟还没他需要补,他都被吸干了。

“呵。”魏之恕怪笑了声,拿走了最值钱的灵芝跟人参。

那两样东西都在管琼的谨慎处理下泡水让陈子轻喝了,魏之恕逼他喝,剩一口都不行,必须全部喝完,他当成是普通的中药。

陈子轻的伤口每次换药都是邢剪来,大开大合的一人,愣是一次都没弄疼他。

“师傅,我有件事想告诉你。”陈子轻犹犹豫豫的语气。

邢剪小心翼翼往他的伤处倒草药的动作一顿,随后手法便粗糙起来,连草药洒在他衣服上都没发现,嗓子里硬邦邦吐出两字:“不听。”

“你都不知道我要说的是什么事,怎么就直接拒绝,”

陈子轻冷不丁地发觉邢剪倒草药的手在抖,幅度小到很容易被人忽略,似在竭力克制着什么。陈子轻的视线沿着邢剪的手走过他青筋暴突的手背,肌肉隆起的小臂,再往上,是他半合半睁的眼,看不见眼里的神色。

“那你说。”邢剪拿着药罐放到桌

上。

陈子轻看他宽阔的肩背:“我梦到了彩夫人,她说张老爷还没死。

邢剪周身难言的死寂骤然凝滞,原来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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