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分明,天际两端分别挂着圆月和落日,遥遥相应。落日余晖未尽,将半边天染上红霞,圆月澄澈,月明如水。

格外的明亮。

日光月光烛光随着宋蕤推门的动作,齐齐涌入房室内,将一切照得清楚明白,宋蕤视线极为敏捷,一直透过垂下的层层帷幕找到俯卧在床榻之上的人影。

看得清宋简缀满汗水的额际,打湿后粘连成缕的乌发,散乱的贴在脸颊,皮肤透出一种紧绷地浸过冷水的苍白,就连叩在床榻之上的指节都泛着惨白的青。

抠在床榻一侧的掌筋鼓起,盘旋虬结在腕骨。

宋蕤与闻推门声,骤然转过眼珠的宋简四目相对,被他眼底混沌迷乱,却锋芒毕露,疯狂跳跃的危险骇得脚下一顿。

而后,她加快动作,跨步扑到宋简身旁,腿脚有些发软,哐然跪在地,膝盖磕在木板上,发出沉闷一声,她神经却来不及反应。

慌乱唤他。

“阿兄,你感觉如何?”

宋蕤唇瓣发抖,心底有种猛烈的惶恐袭来。她十指紧紧扣在宋简手腕,半分不敢松动,似乎害怕若自己一松手,又要失去什么一样。

剧烈的惶恐使得她软在地上,久久一动不动,直到被她攥在手心,冷湿的指骨反抵在她手心,皮肉下剧烈灼烫的温度后知后觉漫上她的掌心。

烫得她一个哆嗦,才回神,原来湿冷的温度是她手的温度。

宋简眼睫一阵颤动,湿润如雨珠般的水珠顺着长且平直的眼睫低落,落在眼睑,隐入发丝。

他涣散的视线最终聚焦在宋蕤脸上,脸上用力露出个浅淡的笑。

“皎皎,莫要哭。”

开口之语,竟是若无其事地安慰宋蕤。

宋简手臂撑在床榻,企图坐起身来,他腰背挺直,向宋蕤方向探出手。

“皎皎,我无事的。”

宋蕤泪眼朦胧,眼巴巴望他,只是一个劲摇头,并不说话。

他嗓音透出哑意和隐忍:“我今日只是有些累了,下午和晚间不是故意留你一人,阿兄给你道歉。”

宋蕤在眼眶中打转的泪珠终于落下,断了线的珠子一般。

她哭起来无声无息,肩膀微微抽动,所有哽咽声都压在喉头。

宋简指尖触在她微红的眼皮,遮住她视线,所有的水痕沾染上他的掌心。

他道:“皎皎,我很难看。你若是见了伤心,便不要看了。”

欢时与君喜,忧时君莫见。

霎时,宋蕤泪意更加汹涌,泪眼婆娑望着眼前掌心,掌心的纹路杂乱深刻,微微挪动间,常年舞刀弄剑所生的硬茧刮在她眼皮上,刺刺的感觉。

宋蕤轻轻吐出一口浊气,尽力使声音轻快。

“可是李漼渊同你胡言乱语?惹你心中不快?午时我偶瞥见你二人似有交流,阿兄,你莫要听信李漼渊诓语。”

她情绪沸腾,眼角有泪珠源源不断坠下,语气却带宽慰:“你是我阿兄,你只要听我所言,信我所言。”

宋简身上深衣几乎被浸湿,稍稍动作,便有水迹泅出,紧贴腰肢曲线,水迹沾染着炽热的温度。

他道:“好,皎皎。兄长也有一言,想问你。”

“东都并非好去处,你当真考虑清楚,嫁去李府?皎皎,无论往事怎样,你从东都哪里来,又为何重返东都,目的为何,又或是被何人所胁迫,这些皎皎不愿告知我,我全部不问。”

“无论作为宋简,还是……作为你所想的兄长,我只有一问。皎皎,你当着是真心实意,不受任何胁迫的,去往东都,嫁入李府?”

宋简遮她视线的掌心沉沉放下,他的掌骨红意和苍白交错,在不受控制地细细发颤。

面对他的问题,宋蕤下意思噤声。

她怎得可能甘愿。

宋简仿佛了然她的不甘不愿不可言说。不知被宋蕤扔到哪里的琉璃灯,随着外间渐褪的光亮爬上宋简肩头,胡乱拉长的影子将宋蕤裹了进去。

那是一种天然的保护。

“皎皎,我有一柄刀,可以带你走,去往任何地方。解你忧心之事,杀胁迫你之人,夺你想要之宝,这些,外在的,逝去的,丢失的,终回归的,我希望,都不该使你为难……”

“我也……”

宋简还欲继续道,不料,他身体剧烈颤抖,脸上露出不可掩饰的痛苦痕迹,手臂一滑,失去控制倒了下去。

他一头栽下,呈侧倒向床榻外侧倒去。

宋蕤心头一惊,怕他跌下床,受到二次损伤,忙不迭伸手去扶他。

却是高估自己力量,加之她本就算跪坐在地,单肘撑于床榻,自下而上托举难度之高。因而,她毫无疑问被宋简极具冲击力的趋势裹挟着一同向地面跌下,凭她身单力薄,无法以孤弱之力撼动倒下的趋势分毫。

看兄长神情痛苦,她又不敢放任不敢,任他跌下。

干脆心下一横,随他一同跌至地面,宋蕤吃力地拦住宋简肩头。

颈项抵在女子柔软的肩头,跌在地面上,只能感受到隔着地面的微微震颤,隔着胸膛传至耳廓,再触动宋简沉湎于血色,被疼痛撕扯的神经。

宋简嘶声,断断续续唤她:“皎皎——”

“噗通——”

沉重的肉|体掉落地面的声响传来。

两人皆没吭声,无论是痛呼声,还是吃痛所发出的抽气声,皆无分毫。仿佛摔下地面的不是肉体凡胎,而是无痛无觉的木偶。

宋简臂膀横在她头颈后的掌心炽热,手背指节不受控地叩击木质地板。宋简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疼,焚身撕骨,抽筋扒皮的疼。

他在东都时。

曾见过被判处剔骨之刑的重犯行刑的样子,亦亲自成为执刀人。那片锋利的刀刃剖开筋骨,剜出完整的骨架的疼,如今他切身体会。

然而他的胸膛却滋生出一丝一缕的酸麻和辛甜,随着心口的每一次鼓胀跳动,扩散至四肢百骸。那是他心脏为之跳动的源泉和追求,便是九死犹不悔的。

宋蕤惊魂未定,亦或被身上沉重的负担压迫,久久说不出话。

两人呼吸声一前一后,断续且格外沉重,耳边可听得见对方剧烈的心跳声,和着杂乱的声响,呼吸交缠。

宋蕤慢慢从疼痛中找回蜷缩的四肢,来不及伸展,双眼径直逡巡宋简神色,关怀他的安危。

“阿兄。”

宋简一动不动,浑身烧如火炭,躯体在她怀中发颤。

宋蕤从没见过他如此模样,心中万分焦急。

挣扎着起身,将人扶靠在脚踏上,抬手拭他额角,被触手的温度灼得一惊。

“阿兄,你这是如何了?身上这样高的温度,可是发热?我见你又疼得厉害,我这便去医馆,找医师来。”

宋蕤四肢并用,从宋简大长腿的压迫下,将自己双腿抽出,顾不上慌乱中踢掉的步履,光脚便要向外跑。

“皎……”

宋蕤从未见过他如此虚弱的样子,唤她名字都只能说出一个单音节。掌骨紧攥她腰间唯一的环佩,指节过于用力,甚至薅断了玉珏的系绳。

宋蕤脱身不得,留神他口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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